那狐狸挑起眉:“许久不见,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比遇见宿敌更恶毒的事情是什么?
被宿敌发现自己不行。
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一听这话,嵇安安当时就支棱起来了:“我变什么了?我们现在就出去打一架!”
这一桌闹得声儿太大,排队办事的妖怪们也不排了,端盘瓜子在旁边磕着看热闹。
小年轻支着个脑袋往这看,被嵇安安杀人一般的眼神吓到,将头埋在了电脑后,偷偷看。
嵇安安拍桌而起,然后一把被狐狸扣住了脉门,那狐狸眯着他那双欠揍的桃花眼,表情难分喜怒:“气血双虚,嵇安安,你很可以。”
“那又如何?”嵇安安撸起袖子,带着红绳的手往桌上一拍,五帝钱碰撞发出脆生生地响来,“照样把你打成秃毛狐狸。”
“你的剑呢?”狐狸额头青筋跳了跳,强压着怒火问。
“丢了。” 嵇安安眼睛略有心虚地移开,顿了顿,说道。
这他妈是剑修能丢的东西?
狐狸很想把嵇安安脑仁撬出来看看。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我的毛呢?”
毛?什么毛?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嵇安安早就彻底失去了刚才嚣张跋扈的气势。她皱着眉,仔细思索了起来。
她实在是不记得自己打哪儿摸了这狐狸的毛,但她的记忆一直有断层,这几年更时有复发,这狐狸口中的毛保不齐和她断层了的记忆有关系。不过她本能的不愿意让这狐狸知道自己记忆有损——这种心理被她归咎于不愿意在宿敌面前露却。
反正这狐狸小气,为了一小撮毛毛记仇个几百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嵇安安不负责地想,她顺着自己的个性猜出可能的行为:“卖了吧。”
然后她就看见眼前的狐狸低吸一口气,似乎这三个字是引线,彻底点燃了他愤怒的神经。
嵇安安早就做好了和他当场火拼的准备,却见那狐狸反复吸气,最后居然忍了下来,沉声问道:“卖了多少钱?”
本就是瞎说的,嵇安安哪会知道九尾狐毛到底值多少钱,但是话说都说了,只能小心翼翼圆谎:“好像……也没多少钱。”
嵇安安是个人修,但她和九尾狐处久了,自然知道像他们这种妖修脾性,他们向来对自己身上的物件非常有自信,动不动就会说自己的爪子或者自己的绒毛是什么稀世珍品。嵇安安知道自己的话对他们狐狸来说就是挑衅,或者说她的目的就是为了同这狐狸打上一架。
然后把赶紧把这狐狸打出去。
毕竟现在兴陵可不是什么安生地方,事情乱七八糟,外面妖怪唯恐避兴陵而不及。
看在师出同门的份上,她还是决定帮着小傻狐狸一把的。
嵇安安眼睛直勾勾盯着沈宴欢右手把着的剑鞘,就等着他出招。
狐狸的确伸出了手,却没拔剑,而是把那一截白生生的腕子竖在她的面前,晃了晃:“九尾狐的皮毛为防身利器,价值千金。”
“干啥?”这狐狸来的时候莫不是把脑子吃坏了?嵇安安一脸疑惑。
狐狸的嘴角嘬着冰冷的笑意:“还钱,千金的狐毛,必须一分不少都给我好好还回来。”
不就是卖了你一点毛?
你明明一个月就能长出来,而且每年三四月份的时候满山都是你的狐狸毛也没见你捡起来拿去卖钱。
嵇安安翻了一个白眼,要钱她是一分没有,不过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占理,等会儿下班了稳住狐狸就跑,一想到这,她硬生生挤出一个笑来:“街道办事呢,等会儿聊。”
“你怎么笑得跟糊了张面具一样?”狐狸挑眉,“真丑。”
害,得了,跟他讲什么道理,就让这只该死的狐狸原地爆炸吧,嵇安安用力抄起旁边的板凳,对着狐狸的那张俊脸直接砸了下去。
狐狸信手一掏,纤长的手指将板凳捏在手里,他掂了掂,将板凳放在在办事处门口,他自己则长腿一伸,坐了上去:“办事是吧,行,等你搞完,我们再好好算算。”
狐狸刻意将重音放在了好好这两个字上面,字里行间威胁之意无以言表。
你爱蹲就蹲着吧。
嵇安安铁青着一张脸盯着人群,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句,老老实实排队,整个办事处办事的效率都快了很多。
但是总有不嫌事大,想吃八卦的妖怪。
胆怂的就缩在队伍里盲猜这两人关系,胆肥的就站出来。
比如这位大爷。
他慢腾腾从队伍里走了出来,周围来办事的人都能认得他了,这只妖怪几乎天天都要来办事处逛上一圈,也不办事,就是闲着无聊来办事处溜溜弯。
他本体是玄龟,仗着皮厚也不怕被嵇安安暴打,手里盘着核桃乐呵呵地冲向八卦前线:“嵇姑奶奶,这什么情况啊,小情人找上门来了?”
听到这话,嵇安安转头望了狐狸一眼。
明明就只是非常没有排面地坐在小马扎上,狐狸就偏偏能坐出一副超脱尘世,凌然欲仙之感,比嵇安安像剑修多了。他的一只手的指节轻轻地敲打着膝盖,另一只手端着一本线装的旧书,一幅身在红尘,心却游离其外的样子。
矫揉造作。
嵇安安转了回来,面无表情地从玄龟手里抢来核桃捏碎了。
办事处下午五点下班,但因着着门口还堵着一只狐狸的缘故,嵇安安恨不得让时间过得慢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