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面对父亲派来的人,朱标又并非什么惯会撒谎的性子,自然而然的就露出了端倪。
陆长亭见状,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了一声,就朱标的这个段位,想要隐瞒过洪武帝,难度不亚于上青天啊。
那太监半点也没被朱标的疾言厉色吓到,他语气缓缓道:“请太子殿下开了殿门,容奴婢们进门去请太子妃。”
朱标的脸色更加绷不住了。
陆长亭甚至觉得,说不定此时朱标满脑子都是天塌了的感受。
“你们好大的胆子,到我这里来请太子妃!”朱标寸步不让。
太监立即跪到了地上,言语诚恳:“还请太子殿下不要为难奴婢……只是陛下要请太子妃过去说上两句话。”
朱标当然不信真的只是说两句话。
而此时东宫的手下已然躁动了起来,胆大如焦语者已然与那太监理论了起来,教训他不将太子放在眼中,竟敢闯到东宫来……
陆长亭颇为同情地瞥了一眼焦语。实在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如今连洪武帝派来的人,他都敢发作……而且,焦语就不会换套说辞吗?他就只会翻来覆去地念叨这几句话?
陆长亭别开目光朝远处看了一眼。
若他猜测得不错,没一会儿洪武帝怕是会亲自前来。因为洪武帝很清楚他儿子骨子里的坚定,此时太子若是不肯让开路,这些人哪里真敢冒犯太子呢?要摆脱这样胶着的状态,要平复心底的担忧,洪武帝必须得亲自前来。
陆长亭拽住朱棣的袖子,带着他往旁边移了移位置。
现在就先让朱标和洪武帝的人争执一会儿吧。
陆长亭仰头看了一眼头上的牌匾,随后他微微眯起了眼。陆长亭慢慢静下心来,视线也就随之变得更加的清明。然后,他看清了那牌匾间的东西。
这个方位角度还真不错!陆长亭在心底感慨了一声。
那是一块布,似乎原本是夹在牌匾后的,但是不知为何有一角散下来了,于是当风吹过的时候,那块布便会在牌匾后飘动起来。因为动起来的缘故,才使得它在朱色作底的牌匾后变得微微显眼了些。
陆长亭搜肠刮肚了一番,也没能想到什么规矩是要求在牌匾上挂红布条的。皇宫之中应当更是讲究,绝不可能在牌匾上挂什么布条,否则那成了什么?岂不是反跌了皇家的面子?朱家虽然是泥腿子出身,但他们如今可都是遵从礼制而来的。
一定得将那牌匾取下来瞧瞧才是……
陆长亭刚想到这里,便听人远远地道:“都站在门口做什么?朕不是让你们进门去,将太子妃请出来吗?”这声音浑厚低沉,带着十足的气势,再难让人将这和慈祥联系起来。
这开口说话的自然是洪武帝朱元璋。
洪武帝就像是没看见朱标和手底下人的僵持一般,他大步走了过来,陆长亭从他身上看出了点儿来势汹汹的味道。朱元璋毕竟做了这样久的皇帝,他相当沉得住气,但是在面对最为喜爱的长子时,陆长亭觉得他怕是很难保持理智。朱标越是在此时维护太子妃,洪武帝心中的怒火便会越是层层拔高。
朱标面露急色,快步走到了洪武帝的跟前,面上生生挤出了一个笑容:“父皇怎么来了?父皇应当好生休息……”
洪武帝很有耐心地听长子说完了这串企图含糊过去的话,然后才淡淡道:“去请太子妃。”
朱标面上的表情顿时就僵住了。洪武帝有多了解他,他就有多了解洪武帝。当洪武帝表露出这个态度之后,朱标就意识到洪武帝绝不会更改主意了。
朱标一急,竟是回头看向了陆长亭。
陆长亭:……
他怎么有种躺着也中枪的感觉?
朱标都看向他了,洪武帝自然也就跟着扭转目光看向了陆长亭。
面对喜爱的长子,洪武帝尚且可以有耐心,但是面对陆长亭,洪武帝却没什么耐心。洪武帝的目光落到陆长亭身上,当即冷声道:“太子,你难道还要将我拦在门外吗?太子妃有异,你有心隐瞒我,我可曾怪过你什么?但如今不同。允炆不见了,你身为他的父亲,难道还要庇佑凶手吗?太子!你该分得清孰轻孰重,莫要教我失望才是!”
洪武帝何曾与朱标说过这样重的话?朱标登时面色发白,讷讷说不出话来。
而其余众人都被洪武帝的气势所慑,全部低下头去,不敢再发一语,东宫之中一时间安静到了极致。
陆长亭跟着低下了头,他可不愿对上洪武帝那一身锐利的气势。
待低下头后,陆长亭还偷偷朝朱棣的方向看了一眼。
朱棣面色冷凝,看不出情绪泄露。但是陆长亭却敏锐地觉得,此时的朱棣不高兴极了,比对朱标心有不满时,还要不快得多。只是这些情绪都未外泄出来,加上此时主角不是他,自然没人注意到他的身上。
难道他是担忧朱标?这……这不大可能啊。
朱标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在洪武帝跟前让了步。
朱标一言不发地走到了一旁去,他垂着头,看上去颓然极了,一身的太子气势此时消失了个干净。
洪武帝见了他这副模样,心底更为不快。
对于洪武帝这样的人来说,自己喜欢的儿子自然是千般好的,若是一点有何处表现得不合人意,那一定是别人的过错。此时洪武帝便将这个账算在了太子妃的头上。
陆长亭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暗暗摇头。朱标的性子固然好……但却实在不知变通。
洪武帝抬手示意:“进去。”
那跪在地上的太监这才忙起身,带着一行太监宫女推开殿门走了进去。这些太监宫女都有些膀大腰圆的味道,当然不会是单纯的宫人。他们定然是被洪武帝精心挑选出来捉拿太子妃的。若非顾忌到太子脸面,怕是就直接上锦衣卫了。
很快太子妃吕氏便被两名宫女抓出来了,身后还围着太监,看上去她插翅也难逃了。
吕氏头发散乱,清秀柔美的脸上落下了不解和难过的表情:“父皇?太子?这是做什么?”
朱标回头看见吕氏这般模样,哪里还能忍。
陆长亭估摸着朱标那颗慈心又被挑动得难以忍受了。
果然,朱标紧紧抿着唇,额角的青筋都生生绷了起来,他的双手甚至微微颤抖了起来,半张脸都被憋得微微发青了。这是憋到极致才会有的表现。
“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