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帝看了看陆长亭,确定陆长亭没有畏惧的意思,更没有讨好殷切的意思,顿时不由一笑,脸上阴沉的表情就此退了个干净。
太子心思纯净,性情温和,身边正适合有这样的人。那些心思多端的,虽能做能臣,但却不能做亲密的近臣。
如此一想,竟是陆长亭最合适。
为人聪慧,不乏冷傲风骨,对杂家之术也多有了解,出身低微,但却有四子燕王在背后为义兄……这样的人,实在能为太子一大助力啊!
第172章
撇开太子朱标不谈以后, 洪武帝面上神色便愈发地和蔼可亲了,甚至还带上了些微的赞赏之情。要从一个伟大的帝王脸上窥见这样的神情, 有多难?起码放在从前, 陆长亭觉得这是难于上青天的。
“听老四说,此次捉拿白莲教众,长亭也出了不少力气。”
陆长亭大大方方地道:“白莲教乃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叛贼, 长亭自该效力。”至于什么“不过微薄之力”之类的自谦话,路长亭便半句也没有提起,只一心往为了大明上带,稳稳站在了大义的方向上。
毕竟过分谦虚反倒不美,而居功自傲也会引得洪武帝不快, 这样回答,不求如何出彩, 但至少不会招来坏处。
洪武帝还欲多夸奖陆长亭几句, 毕竟他已经将陆长亭看入了眼中,自然也就不会吝啬赞誉,谁知此时有脚步声近了,随后便听毛骧在门外道:“皇上, 反贼招了。”
洪武帝面上闪过了零星的喜色,自然不好再留陆长亭说下去。毕竟此时相比起来, 洪武帝更挂心白莲教的事。
“过去瞧瞧。”洪武帝站起身来, 身后的小太监赶紧将椅子拖到了一边去,然后随侍在了洪武帝的身侧。
陆长亭自然也紧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待出了刑室后,陆长亭便又见着了张行瑜, 只是张行瑜满面肃色,依旧目不斜视。陆长亭的目光飞快地从他身上掠过,也没有表现出半点和张行瑜熟识的意思来。
毕竟张行瑜是锦衣卫,在洪武帝的跟前,谁都不能和锦衣卫亲近。
待走了没几步,陆长亭便见着了朱棣,两人目光相接对视了一眼。朱棣的神色有些紧绷,外人乍一看,只会觉得燕王是在面对白莲教众时,自然露出了这样的表情。唯有陆长亭才知道,其实此时朱棣对洪武帝满怀警惕之心。
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陆长亭飞快地朝朱棣展露了一个笑容。
朱棣得到安抚,五官方才不引人注意地柔和了些许。
杨勇不知杨清被生生气死了,他还当自己的儿子被拿捏在锦衣卫的手中,待见了洪武帝后,他便自觉再没了生路,再想到他那刚成了廪生的儿子,胸中便陡然生出了要保下儿子的强烈意愿。
他是活不成了……但杨清呢?
纵算平日他再责怪杨清蠢笨,但那也是他的儿子,是他杨家的香火传承!
陆长亭一行人走进去的时候,便见杨勇跪倒在了地面上,认罪的态度倒是相当诚恳。
若是杨清有他爹的脑子,也不至于将爹坑到这个地步了。
陆长亭倒是怜悯地看了杨勇一看。
杨勇的声音都嘶哑了,像是咳了几天几夜,终于将嗓子咳成破锣了一般。他双手紧握住跟前的栅栏,嘶声喊道:“我愿认罪!你们问什么,我都愿答!放过我的儿子吧……放过他……”
朱棣冲陆长亭招了招手:“过来。”
陆长亭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朱棣低声道:“待会儿恐要用刑,长亭还是不看的好,随我过来。”
洪武帝闻言淡淡一笑,似乎默许了朱棣的这种行为。
那厢杨勇听见说要用刑,也并没有激烈叫喊,只是盯着不远处的毛骧,低声重复着那段话:“我愿认罪……我愿认罪……”
陆长亭挪动步子走到了朱棣的身边,几乎是立即,朱棣便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带动着他往外走去了。因为走道里有些昏暗的缘故,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那点儿亲昵的动作。
他们很快便从诏狱中走了出去。
朱棣带着陆长亭坐上了马车,这时候,陆长亭才听见朱棣低声道:“我对他的习惯再了解不过,当他露出那个表情的时候,便是不希望我们留在那里听更多的东西了。”
这个他……毋庸置疑,是洪武帝。
陆长亭没想到朱棣会对洪武帝的情绪表现这般敏锐,但是随即想想倒也并不让人意外,毕竟朱棣从小生长的环境并算不得好。
只是……在陆长亭看来,洪武帝更多的恐怕只是不愿意他这个外人在那里,而朱棣倒并没有被排斥在外。
陆长亭转头瞥了瞥朱棣,正要说话,谁知朱棣又先一步开口了。
“你见着张行瑜了?”
陆长亭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是见着了。怎么了?”难道张行瑜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陆长亭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便正对上了朱棣那微微醋意的表情。
陆长亭:……
这个话题跳跃的跨度也太大了……
第173章
也不知朱标是否察觉到了洪武帝的举动, 他消停了好几日,都未曾再请陆长亭再往东宫去。陆长亭也趁着这个时候在燕王府中好生歇息了一番。
转眼便是洪武帝的寿诞。
朱家都并非什么喜好奢华铺张的人, 因而这寿诞也并未如何大操大办, 只是为了拿出皇家气度,最基本的规矩是要讲究的。陆长亭当然不能再以白身混入寿诞之中,于是他摇身一变, 成了朱棣身边的随侍。
洪武十八年十月二十一日,朱元璋步入了五十七岁。
当其他王公贵族陆续步入大殿的时候,陆长亭和朱棣已然身在殿中了。
朱棣面色冷淡地看着走入大殿的人群,手却是不动声色地握了握陆长亭的:“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