藩王要回京师, 自然非同小可,程二虽是快快收拾好了东西, 但却还要先传信回应天方可启程回京师。
这厢陆长亭跟着朱樉回到了秦王府, 只是过上几日,方才进宫一瞧,隐隐站在了为钦天监把关的位置上, 地位着实有些超然得过了头。若是放在之前,钦天监定然难以容忍这样的局面出现,然而钦天监的人也终于聪明了一回,知道眼下正是陆长亭深受圣宠的时候,他们若是再不识趣, 岂不是反倒惹得皇上发作他们?
钦天监的人个个都乖觉了起来,虽然面对陆长亭时仍旧冷冷淡淡, 但好歹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做什么不该做的事了。
陆长亭也觉得省心不少,这“监工”做起来倒也风生水起。
只是应天终究不比北平,他在北平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出门都自由得很, 今日有这个相邀,明日有那个相邀, 偶尔再同朱棣去一趟军营, 两人再联手坑个人……如今再回想起来,竟是觉得那样才叫过日子。
如今在应天府,虽说因着圣宠, 谁也不敢怠慢了他,但终归是差了太多……
陆长亭实在有些想念北平了……
一转眼,陆长亭在应天也停留满一个月了。
他打着呵欠从被窝里爬出来,想着朱棣呵斥他的模样,换了衣衫,洗漱干净,便出门去练功夫了。
这会儿回想起北平生活,陆长亭觉得营地里那群王八蛋都挺惹人怀念的。
陆长亭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朱樉从背后走上前来,道:“今日随我进宫。”
陆长亭想着也该去端本宫瞧瞧了,便顺着点了头。
如今陆长亭在宫中也大小算是个名人了,待他和朱樉踏入之后,便有太监迎上前来,先是笑问:“秦王殿下可是要去见皇上?”
朱樉点了点头。
“陆公子可是要去端本宫?”
陆长亭也点了点头,心说这太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如此,那便请秦王殿下和陆公子,都随小的前往端本宫便是了。皇上、太子都在端本宫中。”这太监一边说,还一边灿烂地笑。
朱樉微微惊讶,没想到这时候父皇都还抽时间往端本宫去,但是想到这次事件非比寻常,父皇重视些倒也是有可能的……
朱樉点点头,便让那太监在前头领路了。
他们走了没一会儿便到了端本宫外,令陆长亭诧异的是,他又看见上次和他作对反被扔的青年了。瞧这模样,是摔伤好了?陆长亭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走了上前。
那青年原本是和之前拦住陆长亭的中年男子正在说话,中年男子说着说着,便突然住了嘴。
青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还出声问:“怎么了?”
“陆公子来了。”中年称呼陆长亭的时候倒很是客气。
“陆公子?什么陆……”青年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他是猛地想了起来,这位陆公子,究竟是谁。青年迅速转过头来,便正好对上陆长亭那张淡漠的脸。
陆长亭还以为这青年要说什么话了,谁知道青年突然跳脚,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朝着后面退了过去。
众人都是一愣,全然没想到青年在见到陆长亭后,会这样敏感地落荒而逃。
朱樉毫不客气地嗤笑了一声:“果真小人也!”
青年闻言,顿时面上一片红一片白,显然是羞耻到了极点。
“走吧。”陆长亭催促了一声,示意朱樉不必在这般人身上浪费时间。
朱樉收回目光,目不斜视地和陆长亭跨入到了殿中。
一踏进去,陆长亭便听见太监高声道:“秦王殿下同陆公子来了!”
里头的人便走了出来,当先的正是太子朱标,朱标笑道:“可算来了。”
朱樉笑了笑,同陆长亭一起走在了朱标身后,一行人跟着进了里面的屋子,待走进去一瞧,果然,朱元璋已经端坐在里面了。
朱元璋抬头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而后笑道:“都来了?长亭过来,瞧一瞧他们做得如何?”
毕竟是太子寝宫,就算是交给钦天监,朱元璋也并不能完全放下心。
此时钦天监的人都不知道,若是此时陆长亭看过后,说一句不妥,那么朱元璋对待钦天监也就不再会有半点手软了。
钦天监的人虽说不如陆长亭的精通,但他们的本事也并不差,得到陆长亭点拨之后,他们便知道该如何了,何况钦天监的人并不少,所谓集思广益,这么多人来做这么一件事,若是还做不好,那他们也不可能吃钦天监这碗饭了。
陆长亭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他们的布置,低声道:“好了,他们做得很快,想来要不了多久便能好了。只是太子不能急着搬回来,调理风水至少得等上六十天。”
“为什么是六十天?这也有何讲究吗?”朱标出声问道。
“由天干地支相配而来,我们常言六十一甲子,正是一个循环。六十年是不可能了,但六十天却是可以做到的。一个循环,将污浊煞气都排走。”
“原来有如此讲究!”朱标叹道:“家宅风水之中也多有学问啊!长亭年纪轻轻,却能怀有如此才华,实在叫人忍不住赞赏万分!”
听着朱标这番话,陆长亭的面色微微有些怪异。
从前也瞧不出来啊,这朱标竟然有着这样率性的一面,夸起人来都是不打半点折扣的。这实在是出了陆长亭的意料。陆长亭自从认识了朱棣以后的,他的立场便是坚定在朱棣这边,因而他因为偏心,多少有些先入为主,本能地对这太子没什么印象。
但此时见了,陆长亭却觉得,若是朱标没有早早病逝,他做皇帝或许也不错……
毕竟朱标不死,朱元璋便不会悲伤过度,一心想着提携孙儿上位,而孙儿年幼,力量尚且微弱,便只有拿几个叔叔给他壮声势,要叔叔们为他鞍前马后,一面还要削了叔叔的权利……矛盾自然就此引发。朱家几个年长的兄弟,如朱樉、朱棣等人,与朱标还是有几分兄弟情谊的,朱标乃是嫡长,是大哥,他们可以对朱标信服,而朱标也不需要踩着弟弟们树立威信……
但这些事,大哥可以,若是侄子就不行了。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便要指望他们鞍前马后地卖命了?叔叔们光是面子上也过不去啊。
陆长亭脑子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通,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朱标虽好,但比起朱标的温良谦恭,他更喜欢朱棣的铁血性子,他更喜欢那个说出“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永乐大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