榴花阵愈发明亮,朵朵花瓣鲜艳似火,血气也愈发浓重,奚殷衣袍被割破,脸颊亦被无数血气冲击,再不能看,那只拽住司命的手凝出团团淤血,似将死之人一般可怖。而梦窈叁人还苦苦支撑,顶力施法,但道道金光仍无可挽回地愈发黯淡。
血阵就在眼前了,奚殷已是气若游丝,梨画一行人亦是精疲力竭。
不能死,不能再叫他们任何一人因她牺牲了。
无数丧生的天兵,不断重伤的神官,不再平静的九重天,一件件一桩桩触目惊心。
这纷乱坍塌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个人喜欢她造成的,换而言之,他们都是因为她才遭此一劫。
她不想再见任何一人白白为她受伤了。
她想,若她此身无法挣开阵法,不若将神魂转移于恨水剑身。
恨水!
司命心中大喊,凝神去唤,试图将所有神力都贯注于恨水之上,她召出红线同那些看不见的枷锁斗争,心魂都震颤得疼痛起来,她仍铆足了劲去挣脱,试图将神魂寄托于恨水剑身,拼命召唤它。
恨水!
恨水!
轰然一声,血阵之中忽然爆发出一道不可逼视的强大红光,恨水猛地从司命心口横出,一剑击开奚殷,奚殷错愕不已,徒劳地试图再去抓住司命的手,但终究没抓住,司命飞速跌落。
他模糊的眼看着司命眉间绯红的法印明明灭灭,心口红光炽盛,唇角却淌下血来,只一瞬,她便消失在榴花阵中。
“司命!”奚殷无力地叫她,但人已被恨水打出数里,泓虚立刻收势趁机去拦住奚殷。
恨水在空中疾速飞转,似乎想要追随他们几人而来,奚殷眼睁睁瞧着,回身一掌击开泓虚,飞身而去,试图握住恨水。
榴花阵那些鲜艳的花瓣却忽然疯长而出,柔软纤长的花瓣一拥而上,似绸缎一般死死缠上恨水剑身,试图拖它回法阵,恨水像乱摆的鱼尾一般不甘地挣动。那楝花断纹的长剑被鲜红的花瓣裹得严严实实,更多花瓣挟着强大的气息前仆后继,纠缠而来,剑上的红光妖异刺眼,恨水愈发挣不开。
而奚殷的手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握住剑柄。
咫尺之遥,奚殷只听恨水哀鸣一声,砉然下坠,疯长的花瓣志得意满地将它拖入榴花法阵,随即湮没在绯红的光亮之中。
阵法已消,奚殷的手再次落了空。
“神君!”
“奚殷!”
泓虚叁人立即赶来,看他面如死灰,更加不知所措。
“我没抓住她,什么也没抓住。”奚殷神色平静,像是即将沸腾的火山一般,平静得可怕。
梦窈也不知如何安慰,想起司命也是十分难过,丧气地问道:“那是什么阵法,如此奇怪。”
梨画摇头,看向奚殷:“我也不知,不过眼见着应当是没有性命之忧,神君不必忧虑,待我们回去从长计议,一定能救出司命。”
奚殷一语不发,只低头看着自己青紫的手。
泓虚默然良久,想起方才鲜艳的榴花印记,犹豫道:“我知道,那好像是牵魂契的法阵。”
奚殷猛地抬头,梨画、梦窈也是一惊。
“魂契?那不是道侣才能结下的契约吗?”梦窈迟疑道,“司命怎么可能和别人结契?”
泓虚摇头:“我也是多年前听说的,这牵魂契不过是个传闻,但与寻常魂契不同,结契之后二人便有一避世之所,只要一方施法,两人便可应召躲于那法阵之中,无人能扰。”他顿了顿,看了看众人,踌躇道:“最重要的是……定要两情相悦之人才可结下牵魂契。”
“不可能!”叁道声音异口同声道。
梨画第一个不信:“神君你是不是记错了,怎么可能呢?”
“不可能的。”梦窈也摇头附和,“会不会是那妖孽使了什么手段?”
“可是那榴花印记……”泓虚还要解释。
奚殷一把打断了他,斩钉截铁道:“只是传说罢了。”
泓虚便再不言语,其实他也不信,在场没人会信,只是那榴花印记如此鲜明,方才司命眉间红印亦是同传闻如出一辙。
可那是司命啊,再也没人比他们在场的几位更清楚——司命的心中容不下任何人,遑论一个卑劣的堕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