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烨在早朝上大发雷霆,冷笑着嫌弃道:“谈九身形高大形如男子,既不贴心又温柔,不过是救朕一命,朕凭什么要立他为后?”
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
他越拒绝,大臣们便越来劲,梁烨想纳他们儿子进宫的刀还时时刻刻悬在头顶上,而谈九的出现又是如此的恰到好处,除却样貌不甚如人意,其他方面不管是家世还是品行都可堪为后,最重要的是,陛下再混账,救命之恩总得还吧?
百姓们同样来劲,谈九虽是世家里的小姐,但是吃得苦比他们还多,遭受的不公同他们不遑多让,却又敢于抗争,不畏权贵,勇敢追求自己的理想和爱情,谈九已经不单单是谈九,更是无数个无法反抗挣扎的“谈九”的希望和化身,只有故事的结局谈九当上了皇后,才是他们最终想要看到的。
一时之间,整个大都如同魔怔了一般,都在讨论谈九为后的事情,至于皇帝本人的意愿——有时民心所向,大势所趋之下,舆论压迫之下,也就显得那般无足轻重了。
王滇看着堆积成山的请求封后的奏折,十分佩服地看了梁烨一眼,“陛下这招真是厉害。”
虽然只是编故事传谣言,却将人心和舆论玩得精妙——在纳妃和不纳妃之间,朝臣不止要皇帝纳妃,还要极力争夺后位,可一旦皇帝想纳他们家的儿子,这时候只要陛下肯纳女子为妃朝臣们就谢天谢地了,至于皇后是谁这时候已经无关紧要了,只要是个女子,若这女子德才兼备,丑些也就丑些吧,反正不是他们自己娶。
梁烨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朕已都安排妥当,待到成婚那日,你只需要从谈家坐轿入宫,游街便免了,容易出现意外,届时便可用朕心不喜为由,至于封后大典,凤冠霞帔,朕一样都不会少你。”
王滇正抬手从博古架上摸放在最顶上的棋篓,拿下来之后打开抓了一下冰凉的棋子,往前走了两步忽然一顿,“凤冠霞帔?”
“嗯。”梁烨将棋盘在小几上摆好,伸手拿过了他另一只手上的棋篓,放在了腿边,“朕看过了,很好看。”
王滇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皮狠狠跳了两下,声音干涩道:“大婚那日,我穿得是——”
“女装。”梁烨摸了颗棋子,喜滋滋地放在了棋盘上,“衣裙和盖头的布料是朕亲自挑选的,上妆的眉粉胭脂口脂朕也替你选好了。”
“…………”王滇沉默良久,抓着棋篓坐在了他对面。
梁烨懒洋洋地支着头,另一只手抬起,指间夹着枚通透的白玉棋子,隔着空气虚虚地慢条斯理地描摹着他的眉眼和鼻唇,压抑着兴奋和渴望的目光灼热又不容置疑。
“王滇,你一定会是整个大都最美丽的新嫁娘。”
第97章 好看
美不美丽王滇不知道, 梁烨这表情显然是蓄谋已久。
不过女装……还真无所谓。
他摸了颗棋子放在了棋盘上,“你若喜欢,穿便穿了。”
梁烨这厮, 越不情愿他越来劲, 倘若他再说一句不上妆, 他的愉悦感就能直接放大好几倍,王滇想他开心, 但又不想他太开心。
梁烨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 挑眉道:“宫人已经将衣裙和妆奁都备好了,就在偏殿,晚上试试。”
王滇勾了勾唇,“晚上?”
梁烨眼底精光闪过, 若无其事道:“白日朕还要批奏折。”
王滇又摸了颗棋子, “是你批还是我批?”
“只要你乖乖穿嫁衣给朕看,朕批。”梁烨企图跟他提条件。
王滇不置可否,“该你了。”
梁烨低头看棋盘,疑惑道:“你这是什么棋路?”
“五子棋。”王滇晃了晃手里的棋子, 笑道:“比围棋简单多了, 我教你。”
梁烨对这个一直耿耿于怀——主要是耿的点是他先教的别人。
五子棋再简单不过, 一局下完梁烨便失了兴致,开始不按规则来给王滇捣乱, 王滇收起棋子道:“玩别的?”
梁烨兴致缺缺地又同他下围棋, 刚开了个头王滇就察觉到他脸色不对劲, 抬手往他额上一模, 冰冷刺骨, 冬天他的手本就凉, 这会儿梁烨都快成个冰块了。
“头疼?”王滇顿时紧张起来, 棋也不下了,转头就要喊太医,却被梁烨捂住了嘴。
“朕没事。”梁烨慢吞吞地拿开手,恹恹道:“朕喝白玉汤这么多年,乍一停下,头疼总会反复,过几日便好。”
梁烨向来能忍,险些被一箭穿心都还能可着劲地折腾,但每次头疼,整个人就好像霜打得茄子,王滇经历过那可怕的感觉,尽管只是浅尝辄止,却也知道生不如死。
仔细想来,梁烨已经疯得很矜持收敛了。
他叹了口气,任由梁烨将头埋在了自己颈窝里,伸手将人抱住,慢慢地给他揉着脑后的穴位,“可让李步看过了?”
“嗯。”梁烨应了一声,咬住了他颈间的一小块皮肉,却克制地没真咬破,只是不满的在齿间碾磨。
“他怎么说?”王滇实在有些担忧,喝了这么些年那玩意儿,乍停不止是头疼时不时发作这么简单,万一有什么副作用,让人活不长或者过不了几年变成了傻子,那才是真的可怕。
“无事。”梁烨压下心底升腾而起的暴虐情绪,制住了手腕间蠢蠢欲动的蛊虫以及某些阴暗又歹毒的想法。
想让王滇陪他一起疼,疼得奄奄一息,眸中含着泪求他……好像这样无法忍受的疼痛便能稍缓。
但是不能。
残存的理智制止了他危险的想法,他从未彻底收服过王滇,好不容易连哄带骗加威胁让人答应当了皇后,绝对不能在蛊虫上功亏一篑。
他自始至终想的就是不择手段将王滇困在身边,至于王滇愿不愿意,他不在乎,迟早有一天他要折掉王滇所有的羽翼,切断他所有的退路,让人心甘情愿跪在他脚下,奉他为主。
他目光阴戾地这般想着,然后就被王滇温柔地摸了摸疼得快要裂开的脑袋。
他抬起头,目光沉沉地看向王滇,王滇的眼神平静温和,还带着一些他无法理解的情绪,不是开心也不是难过,近乎忧虑却又不同,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让人有些不知所措。
他在王滇眼睛里看见过很多次,不算讨厌,但也不喜欢,甚至让他有些恼怒。
王滇心疼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就看见人好像在走神,不太放心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