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儿子像他爹,又自小贴心懂事和她亲。她与前夫是原配夫妻,感情甜蜜之时诞生的孩子总要更让人喜爱些。
什么时候变了呢?
或许是她改嫁后。
她在没和宁渝父亲结婚前就与老陈有过一段感情,因为父母不同意两人便分开,半年后和宁渝父亲结了婚。
之后的日子也是她梦中的好日子,她早忘了老陈,早忘了当年的事儿,甚至能坦然地把这事儿拿出来与丈夫聊聊天说说笑。
直至丈夫去世后,早年丧妻的老陈常来看她,找了她好多次,说还是喜欢她。她并没当回事儿,心里惦记着丈夫。
可是,一个人的日子太难熬了。
儿子每天去学校,她面对的是空荡荡的房子,吃饭时面对的是空荡荡的饭桌,晚上睡觉时手边也是冰冰凉。
午夜梦回,她也会孤独。
她没有工作,没有朋友,更没有处得好的邻居。她是没人陪伴没人说话的。
所以老陈追求她追求了两年,她心中就莫名热乎起来,仿佛又回到年轻时候。
宁渝在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常看见老陈,等她对宁渝说想和老陈结婚时,宁渝这孩子难得红了眼,没有反对却好似和她有了隔阂。
后来几年隔阂越来越深,她又成了家有了儿女,宁渝也娶妻生子。
李桂芝很难过,但她有了新的家庭,后悔也无法回头。加上多年让人捧着哄着的生活使得她也无法先低下头和宁渝好好说说话,母子俩隐隐之间好像在僵持,一僵持就是好几年。
于是好好的母子仿佛处成了亲戚,宁渝平常对待丈母娘甚至比对待她更亲近。
李桂芝知道谢善文总是去纱厂,去了干什么?不就是送信吗。
她心里气宁渝忘了她这亲妈,却也晓得宁渝恐怕是顾忌着老陈。
在平复心情的短短半分钟里,李桂芝好似把多年的事儿在脑袋中过了一遍。
甜的酸的苦的,快乐的难过的后悔的……于是眼泪越擦越多,压根止不住。
谢善文顿时慌了,忙道:“李姨,真不是宁渝不愿意寄给您,实在是他怕自己给您带来麻烦!哎,您是不知道啊,我上次信中才说会宽松些,这次宁渝就给您写信来了。我摸这信封的厚度就晓得信肯定不少,他真记挂着您呢。”
他实在没有安慰长辈的经验,自己被爹妈过继,爹妈对他有愧也从来不会麻烦他,更不会在他面前哭成这样。
李桂芝摇了摇头,掏出手帕转过身去:“我知道,小谢你先回去吧,麻烦你了。”
她明显是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哭。
谢善文无声叹气,点点头离开。
离开前说:“您要是有回信或者有东西要给宁渝,送到我家去就成。”他家和陈家离得并不远。
其实他很想问问:您也这么想儿子,为什么乔家人都一封信接一封信的送去,您却没个动静呢?连寄的东西都是拜托乔家一起寄的,谢善文着实看不太懂。
他总觉得当妈的拧巴,当儿子的更拧巴,真不愧为亲母子。
这次当儿子的倒是先软下来了,就是不晓得当妈的知不知道软回去。
谢善文离开,李桂芝跑回房间里关上门,捂着脸哭出声。
今日周末,陈回南陈回北两兄妹皆在家中休息。两人本待在屋里看连环画,见有人来后就安静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后来更是从门缝里看到妈妈哭着回了房,顿时有点沉默。
陈回南今年已经十一岁了,能知道妈妈在想哥哥,甚至能察觉到家里的氛围好似有些不寻常,爸妈的关系也变得比之前奇怪许多。
陈回北才九岁,随了她妈没心没肺的性子,沉默过后又抢了连环画美滋滋看起来,
当哥哥的抽了抽嘴角:“玩玩玩,你就知道玩儿!”
陈回北不懂:“不能玩吗?”
“能玩,你玩去吧!”
陈回南咬着唇起身躺回床上,拿起枕头把脸一遮,遮住心里的惶恐与不安。
从哥哥下放开始,他有好几次晚上上厕所时听到爸爸妈妈压低声音吵架了。
隔壁。
李桂芝哭完,把信拿出来看,结果又哭了一场。
就如谢善文所说,宁渝这次寄来的信确实有好几张。
里面写了他去年到达上阳村时见到的景见到的人,提起了当地的大队长也姓周,和奶奶同个姓。
李桂芝多少知道点婆婆的往事,于是便一下看出来了宁渝的未写之意。他话里有话,恐怕是在说当地队长是他奶奶的亲戚。
她一路看着,看到写衡衡时,就忍不住比划一下衡衡有多高了。
看到彰彰,便又很想瞧瞧彰彰长什么样。
信中说彰彰长得像他,但李桂芝想象不出来,满脑子都是小时候的宁渝,越想反而越想笑。
大约是宁渝又当了爸,这里信上真的好好说了好多软和的话。
李桂芝心里热乎得紧,起身左顾右盼,拿出个袋子来,从家里整出好些东西装进去。
就在这时,“咔嚓”一声大门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