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乖巧地坐到爹身边:“那,您看我怎么样?”
里正看着儿子瘦猴般的样子,伸头:“呸!”
“你是不是我爹啊,我哪里差了,在村里也是能舞刀弄枪的!”少年抱怨道。
里正冷哼道:“你厉害,你连岳家小子一枪都接不下,直接让人砸地上了!”
少年这可就不乐意了:“怎么能拿我和他比,要按岳大哥这力气才能当‘敢战士’,河北路就别想招上几个人了!”
“行了,给我把这消息告诉村里,最近大旱,要是有几口人能去军中,家里也能轻省些。”那里正看着征兵文书,叹息道,“这辽国流民都逃到咱们相州了,你去当兵,怕是难回啊。”
相州已经是河北的最南端,过了黄河,便是京畿之地,再想到前两年辽人那如入无人之境,他便忍忧心啊。
……
河北路真定府中,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正抱着一本书籍反复揣摩,他名刘韐(音:格)是由太子亲自任命的河北路宣抚使。
他是一名极为务实的官员,虽是文官出身,却在方腊起事招募乡勇,同时亲上城墙,力保越州不失,事后,他被太子亲自接见,受命经略河东。
蹉跎四十余年,突然得到重用,刘韐感动之余,又颇有压力,如今太子让他在河东寻觅良才,建设新军,他自然不能有分毫懈怠。
这次入京挑选的战士,他都会一个个亲自把关,那些想走邪门歪道的,都要过他这一关!
想到这,他不由得有些羡慕张叔夜宗泽等人。
他们都是在微末之时,被太子看中,有了交集,入了麾下。
若是他当年有幸入太子门下,也不会如今才见到这新的书文——实在是太对他胃口了,连他那位已近八十,被称为“东南儒宗”的父亲,也对此颇为赞叹。
“大人,”他的幕僚走进来,微笑道,“河北路良家子此次招募了三千四百二十七人,皆已到了校场,您要看看么?”
“自然!”刘韐放下书本,“此次太子殿下在河北路只要一千人,还得再择其优者,过不了关的,便不能入。”
很快,宣抚使大人亲自去了军中校场,检校入伍壮士入的弓马、刀枪,其中有一位不到二十的年轻人,能左右开弓,刀枪无敌,还能开八石的腰弩,让他想到正在河北路剿匪猛将韩世忠。
他很满意,提拔了这位姓岳的年轻人做队长,给他们准备了荐书和路资,令他们去京城军中训练。
……
几乎同一时间,河东路、秦凤路等西北之地,也收到了调书,要求河东路的李彦仙、西军的韩世忠等人,入京城听调。
天降大饼,一时间,韩李二人门庭若市,不少人都开始走门路,希望能与他们一起入京。
谁不知道啊,如今太子殿下要重建禁军嫡系,新军不但待遇丰厚,而且人人披甲,武器精良,还能使用火器!
这世上就没有军卒用过之后不爱的火器!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一旦入了太子眼中,那必然平步青云,出将入相,是难得的通天之道,不比在这的西北喝风沙强啊?
第223章 循规蹈矩
同一时间, 辽东正在热火朝天地备战。
辽东对此已经非常有经验,自从辽国东京道乱起之后,这种事情每年都有那么两三次。
但辽东最大的城市便是辽阳府, 只要守住这里,后边的辽泽城也是安全的。
大金国如今名声鹊起的重甲骑兵铁浮屠和轻骑兵拐子马在守城战中发挥的余地接近于无,每次都因为攻城的巨大损失而失败。
当然, 也曾经有大将提议, 辽泽城与辽阳府不过两百里,大可以绕过辽阳城,直扑辽泽, 只要拿下耶律雅里一行人, 还用怕剩下的一座孤城吗?
他们这样想,也这样做了,但很快现实就给他们重重一击——辽泽那河道多如牛毛的开阔沼泽根本不是骑兵施展的地方。
他们也想过冬天出兵,但东北的冬天是真的冷啊,围攻时间控制在一个月还能忍忍,时间长了, 还是扛不住, 更可恨的是辽东的平民们极为喜欢串联, 坚壁清野,让他们找个停留补给的地方都找不到。
所以, 这么些年来, 金军在辽国其他地方无往不利, 偏偏在辽东之地毫无进展。
镇守辽阳城的是郭药师与他的常胜军,而在三月初带着补给跨海而至辽泽城的, 则是大宋的援助军队。
种彦崇还是第一次踏足辽东, 对这座才新建十年的城市是抱着一种挑刺的眼光来看的。
才一下船, 他便看到港口那绵延不尽的仓库商铺,不由地感觉到一阵刺眼。
辽东的春季来得晚,但到三月时,周围还是多了许多青色。
前来迎接的是如今的辽东首领,这礼节可以说是十分周到了,种彦崇在他的陪同下一起入城,发现一条有数百丈的铁路从港口一直绵延到高大的城楼中,楼上几架巨炮向外,其上修有朵墙,将几架火炮包裹其中,不受风吹雨打。
港口正有民夫从货厢将大量货物送到海港边。
“怎么样,陈都统,这里可还算得上繁华?”陈行舟微笑着带人走到他面前,目光温和有礼,但心中却在想听说这位就是师父的第一个属下,这么些年一事无成,果然,大宋那地方,有那奸臣昏君在时,不就是能一展长材的地方。
他当年奉命出来行事,反而歪打正着,成了师父麾下事业最出色的一位,真是太幸运了!
看看这位,关系再紧密,没有实力,还是一样要被师尊冷落啊……
种彦崇微微点头:“这辽泽城新建,能有如今成就,使尊果然是天下间少有的大才。”
陈行舟微微惊讶,他本以为这位会有几分傲气,如今看来,倒是谦和得很啊。
既然双方都摆好了态度,接下来的交流就很容易了。
种彦崇也虚心地告知陈行舟,当年攻打辽国时,他也引军出征,却让耶律大石打得大败,这两年来,无时无刻不在心中盘桓纠结,思考宋军为何如此不堪一击。
如今他带兵前来,就是想在辽东找找答案——他的士卒都是西军精锐,而郭药师的大军却是饥民训练而成,为何反而打成那样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