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见张择端的话,要不然还是准备一点礼物吧?
别的颜料不好说, 做一个现代碱式碳酸铜颜料还是没问题的。
用蓝矾矿和纯碱一份, 各加开水溶解, 把碱溶液往蓝矾里滴进去搅和,直到没有气泡生成,就会生出沉淀物碱式碳酸铜,沉淀物过滤风干或者低温烤干就是上好的颜料了。
这玩意弄起来是最容易的,无机物反应就是那么方便,要么变成沉淀,要么变成气泡,不像有机物,生出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一混在一起湿哒哒的一团,分离时过硅胶柱子能过把廉价的本科生们逼疯。
想到这,他于是去找大哥,让他带自己偷溜。
赵士从就很无语,但耐不住弟弟的恳求,给濮王家的管事夫人告了个罪,说是弟弟有些晕暑,需要带回家看看。
濮王家当家夫人当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子,客气几句,便让人将他们送走。
哥哥弟弟就这样跑了,且兄长还将他的亲儿子抛弃给赵老爹,引得两个孩子抱怨声不绝。
赵士程回去路上指挥着哥哥去市上买了材料,然后便在家里,找了几个大瓷器碗,开始搞事。
蓝矾那璀璨的深蓝色在搅合里飞快变成了温和的孔雀绿色,赵家大哥被化学反应吸引,把剩下的材料自己动手玩掉了。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虎头那么喜欢炼丹了,这东西还真挺有趣。
赵士程心说他当年也是被化学反应吸引了,觉得好玩学了化学,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个何等大坑,也算往事不堪回首。
……
翰林图画院,位于京城西侧,这里的高阶画师都有“翰林”的身份,是有编制的朝廷官职,由朝廷供养,专为皇室贵族做画,每有大事,也都会由翰林画师位绘画记录下来。
但普通的,没有官身的画师,当然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画院每月会给一定分量的笔墨钱,提供住宿,如果有绘制宫廷壁画之类的大活,还能拿些赏钱,剩下的,便只能每日练习作画了。
不过,这里的竞争却非常大,在经过这么些年的录取后,画院的画师已经超过了一千余人人,而权贵们却都指着为首的几位翰林画师来作画,宁愿等些日子,也不会找普通的画师们去将就,以至于中低层的画师们,日子过的就不太滋润,只能给一些富户画些父母肖像、菩萨佛祖供奉渡日。
不过,比起朝廷每年那庞大应试举子们的数量,他们这些画师,还是能安慰自己,这条路更容易些。
张择端就是这样一位中层画师。
他方二十四岁,长相端正,在科举取士求功名这一条路上受挫后,转学绘画,却发现自己甚有天赋,得到许多师长赞扬,更是只花了几年时间,便考入了画院,也算得上小有前途。
前两日,他接到济阴郡王府的贴子,邀他过去做画,宗室给的回礼素来大方,同舍的几位朋友都很为他高兴,谁知遇到濮王去世,又耽误了一日。
张择端出门时,检查了笔墨纸砚,又看了那几罐颜料,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草木之色,用在画上,十来年便会褪去,只留下墨迹,而那些色彩甚久的颜料,无一不是价值千金,尤其是青金之色,乃是西域宝石研磨而成,其色千年不变。
但穷有穷的画法,若不能施以颜色,若要出头,便只能在线条笔法上下功夫了。
也不知放弃十数年科举求学之路,选择作画,是对是错。
他背起画箱,去济阴王府。
递上名贴后,仆人恭敬地带他去了一个小院,便见到一青年一稚子正在院中闲聊,见他来了,那青年便起相迎。
略为寒暄后,张择端的知道这次,是那小孩赵士程想要画一幅画。
“不知小友要画何物。”给谁画不是画呢,张择端对此雇主是小孩并不在意。
“画什么都可以,我要画得像!”小孩用清脆的声音回答他。
张择端不由得一笑:“那要如何才是画得像呢?”
赵士程低下头,拿着一根木炭,在白纸上随手画了几笔,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头,就是他们坐下石凳。
张择端却是眼眸一动。
他在绘画上极有天赋,只一眼,便看出这画的不同。
但是,他又一句话说不出哪里不同,这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几笔,却把的石头画得极为灵动,他细细地看看了看,眉头紧蹙,半晌,突然大声道:“影子!因为你画了影子!”
赵士程一时茫然:“影子,有什么不对吗?”
画物体画阴影不是天然的么?
张择端摇头道:“并未不对,只是太过少见,这画之一道,注重留白,若加了影子,便显得太切实了些,题上诗句时,便少了许多诗情画意。”
赵士程挑眉道:“那我不喜欢诗情画意,就喜欢切实一些,这样对不对呢?”
张择端不由笑道:“这人之喜好,由心而发,又哪来的对与不对呢?”
赵士程点头:“那就对了,你能照着我的办法画吗?”
“自是可以,小公子要画何物?”张择端微笑着问。
“我再过几日便要回到密州了,但我舍不得这里的热闹,所以我想你给我画一张描绘京城的画卷,你能画么?”赵士程抬头问他。
张择端不由得苦笑:“这、京城乃天下第一繁华之地,又岂是一幅画卷能装下的,更不必说这几日了。”
赵士程淡定道:“能画多少是多少,其它的你不用在意了。”
张择端思考了一下,补充道:“若是您真想在几天之内得到一张汴京图,不如在下多去寻几位画友,一起助力,画出此画?”
赵士程摇头道:“那画出来的东西岂不是零零落落,你就画吧,能画多长是多长。”
张择端有些无奈,又只能同意:“那,请小友说说,是要画什么,从哪里开始?”
“就从码头开始吧,”赵士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