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慈急道:“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尽管我现在知道,他不是我亲哥哥,我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可是我从出生起,他便是我哥哥,我从小就叫他哥哥,我从没有想过,有一日,会变成除了兄妹之外的关系。你有哥哥吗?杏桃。”她前半句说得有些焦躁,后半句声音又小下去,视线茫然垂下,最后落在眼前的小茶盏上。
田杏桃想了想,露出些茫然的神色,她只有一个妹妹,并不能与谢慈感同身受。不过无论如何,她是谢慈的朋友,理所当然会站在谢慈身边。
“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会支持你的。”田杏桃道,“倘若你现在不想与王爷见面,可以来找我,我陪你说说话,解解闷。”
谢慈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她现在出现在这儿,可不就是为了不想见谢无度么?
田杏桃看她神色郁郁,岔开话题:“你出来得这样早,可用过早膳了么?若你不嫌弃,在我家用些吧。”
谢慈出门前随意用了些早膳,也没胃口,便摇头:“谢谢,不过不用了。我出门前已经用过早膳。”
田杏桃哦了声,没再问,命婢女出去取早膳。
田杏桃父亲为官清廉,因此才得以有升迁机会,到了盛安来做官后,自然更是恪守职责,生怕有什么错处。盛安城的那些达官显贵们,大多都有家世背景,并不只靠俸禄生活,自然生活富裕。而田家一家四口,皆只靠田杏桃父亲的俸禄生活,所以日子过得颇为紧巴巴。
田杏桃房中两个婢女,田杏桃的母亲赵氏身边有两个陪嫁的,还另外请了两个粗使婆子,做些洗衣烧柴煮饭之类的活。田家所有仆役加起来,还没有谢慈无双阁中的一半,先前田家父母便听闻自家女儿与谢慈交好,他们听过谢慈的传闻,虽说有些忐忑,但见女儿高兴,也没多加干涉说什么。
今日赵氏骤然听得谢慈前来拜访,心中更为忐忑。她听说这位谢姑娘一向娇生惯养,吃穿用度皆是最好,只怕比宫中的娘娘们还要精细几分。她们家中一切简朴,恐怕怠慢了谢姑娘,赵氏略略思忖后,便决定亲自下厨招待谢慈。
赵氏简单做了两道清粥小菜,配上一碟自己做的白面馒头,命人送去田杏桃房间。
田杏桃身边的婢女一个叫小菊,一个叫小梅。小梅取来早膳,恭敬地放下后,退到一边。
赵氏做的一道菜是小粥豆腐,另一道菜是翡翠菜心,都颇为清淡。赵氏厨艺不错,平日里田家若是逢年过节,赵氏便会亲自下厨做上几道菜庆祝。但赵氏的手艺与那些专攻厨艺的大厨相比,自然是比不了的。那两道菜端上来时,平平无奇。
田杏桃拿起筷子,看了眼谢慈,再次问道:“要不……慈慈,你再吃点吧?这是我阿娘亲手做的,我阿娘手艺不错,你尝尝吧?”她说着,将筷子递给谢慈。
盛情难却,谢慈不好拂她面子,只好道了声谢,接过筷子,看向那两道菜。
谢慈平日里用玉箸,用木筷子还有些不习惯。她伸手夹过一筷子豆腐,送进嘴中,眼神微动。这豆腐虽说没大厨做的那么细腻,但也挺好吃的。
“你阿娘……手艺确实还不错。”谢慈由衷夸道,不过她确实没什么胃口,浅尝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田杏桃听她夸赞自己阿娘,笑眼弯弯,用起早膳,“逢年过节,我阿娘会亲自下厨给我们做菜吃。今日听闻你来,她也特意亲自下厨,怕怠慢你。”
谢慈听得这话,有些讶然,道:“自然不会。我知晓你们是真心招待我,怎么会觉得怠慢?”
不过她阿娘之所以这么想,想也知道是外面那些关于她的传闻了。若是换成旁人,她或许真会觉得怠慢。
听田杏桃说起她阿娘时的神色十分幸福,可见她们母女二人感情很好。谢慈不由想起了萧清漪……曾经她与萧清漪关系也很好,从前萧清漪有时候也会亲自下厨给她做些糕点吃……
谢慈走神,那些事,已经久远得好像上辈子了。
而现在,她一无所有。
又想起谢无度。
谢慈微不可闻地皱眉头,掩下眼神里的郁色,决定暂时逃避。能逃避一时算得一时,她甚至天真地想,或许……她这样不情愿的态度让谢无度看在眼里,过几日,他会收回那些话,要与他做回兄妹。
尽管这想法很不现实很天真,但……
谢慈叹气。
谢慈咬住下唇,期盼地看向田杏桃:“杏桃,我有个不情之请。”
田杏桃抬起头来:“慈慈你说。”
谢慈道:“我能不能在你这儿住两日?”
田杏桃先是一愣,她的闺房狭小,恐怕还没有谢慈的一个寝间大,谢慈这样精致的人,与她挤在这小小的屋子里,恐怕会觉得不习惯吧……
谢慈看她为难,道:“若是你有难处,就当我没说。”
“没有,我是怕你觉得不习惯……若是你不介意,我自然没有意见。只是你若要在我这儿住下,恐怕要与我挤一张床了。”
“应当还好吧。”谢慈露出个感激的笑容,看向田杏桃的闺房。
嗯……的确是挺小的,她的床……也挺小的,不过挤一挤,应当也没什么吧……
比起回去面对谢无度,谢慈宁愿在这儿跟她挤一挤。
“好呀。”田杏桃笑,她父亲虽说做官,但日子与平头百姓也没太大差距,从前在福州时,街里街坊的小姑娘们若是与人要好,也会去对方家中做客拜访,若得空,便留宿家中,窝在一块说些闺中话。
谢慈竟然愿意与她如此,田杏桃觉得很高兴。
谢慈去了田家的事,没可能瞒过谢无度。他一早便收到消息,说她早早出了门。
她是在躲他,不愿见他。
谢无度执着黑子,落在棋盘上,让她先躲两日也无妨。正好让她情绪冷静些,不至于那么抗拒。
谢无度甚至贴心地吩咐人将谢慈平日要用的东西打包送去了田家,有她的寝衣,这些日子喜欢的要穿的衣裳、爱戴的首饰,还有她平日里常用的胭脂、帕子……大小事物,十分仔细。
那些东西塞了满满一马车,田家人见着时,都有些惊讶。但很快调整好表情,命人将东西都搬下来。赵氏看着那些精致的玩意儿,再看了看自己简朴低调的宅子,忽然有些语塞,难怪这位谢姑娘皮肤这样细嫩……
田杏桃的妹妹名唤田杏梨,今年不过七岁,看着这些东西,张大了嘴,拉着赵氏的袖子悄悄说话:“阿娘,原来做美人要这么麻烦。”
赵氏拍了拍她的头,只是笑了笑,很快领着田杏梨走开,让她们二人说话。
田杏桃看着那一堆堆的东西被搬下来,也有些吃惊,她努力在自己的房间里给它们腾位置,兰时她们也去帮忙。
谢慈坐在一边,闷闷不乐。
她趴在桌上,心里想谢无度这算什么意思?她还未说要留下来,他便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甚至贴心地给她送来了自己要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