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小的时候,他也会为她梳头发。
小时候……他是她的兄长……他们怎么能如此?
她抬眸,在铜镜之中与他四目相对。
谢慈丹唇抿成一条线,思忖着如何开口。
她很不高兴。
谢无度垂眸,先一步解释:“我为你寻了解药,只是……大夫说,那药药性太烈,纵然有解药,也要你再散两次火气。”
谢慈沉默不语,半晌,道:“难道我会死吗?”压抑着不悦。
谢无度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幼时我抱你,你还曾尿在我身上。我们之间的感情,又何须在意这些?”
谢慈转过身来,看着他,眼眸之间有隐约要发作的怒气。他叹气,露出些可怜的姿态:“阿慈,我只是不忍你受罪。”
谢慈一口气卡在喉口,又慢慢消散,她回过身,道:“小时候与如今,怎么可能一样?”
她伸手从妆奁匣里摸到一只玫瑰簪子,拿过来把玩,声音也小了些:“难道小时候我能尿在你身上,现在也能吗?”
谢无度思忖道:“若你想,也不是不行。”
谢慈愠怒又上眉宇,气得笑了,回头骂他:“谢无度!你有病是不是!”
第26章 算账(二更)
谢无度将她一头乌发抓紧,握在手中,青丝丝丝缕缕从他指缝中穿过。大燕以头发乌黑浓密为美,因此姑娘家都格外注重养护头发,谢慈自然也不例外。她天生头发便乌黑浓密,平日里又注意养护,每回洗头发时工序繁琐,一丝不苟,因而格外柔顺平滑,手指摸起来都觉得舒服。发丝飘飞之间,还带着些许桂花油的香气。
“兴许是有。”他笑意徐徐,还正儿八经答她的话,将手心里的长发抖落,只剩中指上勾了一簇,绕成圈,柔顺的长发一圈圈松开。
谢慈被他这么一搅和,气也生不起来了,看他还玩自己的头发,将自己的头发从他指缝里拉回来,要他出去。
“别在这儿添乱。”
谢慈不由分说将人推出门外,命兰时与竹时将门关上,就这么将谢无度晾在门外。权倾朝野的武宁王,就这么被毫不留情地赶出门,站在门口垂眸失笑。
常宁与青阑都是很了他许多年的老人,对他们二人的脾气都有些了解,因此见状便知,这是谢慈生气了。
他们不知谢慈被谢无度接回来之后在房中发生什么,只是觉得,王爷这么费尽心思为了小姐,结果小姐还朝王爷生气。
不过小姐的脾气一向如此,对着外人娇纵,对着王爷,更是变本加厉。但也没办法,毕竟王爷愿意惯着。
常宁与青阑二人都低下头,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谢无度在门廊下负手而立,耐心等着。
廊下挂着个金色铃铛,经风一吹,发出清凌凌的声响。夏日的早晨明朗和畅,阳光已经跃过围墙,落进庭院。
梳妆台正对着窗,窗牖敞着,阳光与清风一道闯进房间里。清风拂面,谢慈叹了声,将手中的玫瑰发簪扔在台面上,发出清脆一声响。
兰时在她身后替她篦发,不知说些什么,昨日出这么大事,小姐心里定然不舒服。她们也没想到,那位二皇子竟敢如此行事……
谢慈心中的确五味杂陈,一方面,她在恼怒萧羽风的行事。他算什么东西,竟也敢肖想染指自己?还用如此下作的手段,说了那些脏耳朵的话……她真恨不得杀了他。
另一方面,却不是为萧羽风,而是为谢无度。她抬眸,望向镜中的自己。
她不是长公主的女儿,不是他的亲妹妹,长公主一夕之间毫不犹豫放弃了她。
她原本想的是,没关系,她还有谢无度。
她当谢无度是哥哥。
尽管许多时候他们之间的相处看起来没大没小,没有规矩,可是,她的确当谢无度是哥哥。
不止是哥哥,还是她所拥有的一切。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谢慈不能接受失去阿娘,又失去阿兄。
谢无度说,他们之间的感情,何必在意这些?可是,即便感情再好,有些事情也不该发生在兄妹之间,没有谁家兄妹会如此。
……
她陷入走神,记起昨日的一些回忆,深深吸气,将那些画面抛开。
待装扮完,已经过去快半个时辰。这其中有谢慈特意让她们慢些的功劳,也有她心绪难平,因而挑三嫌四,这衣裳颜色不好看,那衣裙款式不好看……从发簪耳环项链到衣裳鞋子都挑剔了一遍,才算结束。
打开门时,谢无度还在门口等着,谢慈有些意外。
她呼吸一顿,有些不大想面对他。
谢无度倒是坦然,看向她,问:“要不要去算账?”
他伸手拨弄一旁的铃铛,凌凌地响。
谢慈微蹙眉,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找萧羽风算账。
“要。”她眉目之间呈现出几分凌厉,美人如刀。
谢无度笑了笑,道了声走。
地牢环境阴暗潮湿又肮脏,谢无度自然不可能带谢慈去那儿。他让人把萧羽风从地牢里带出来,关进了一个偏僻的房间里。
萧羽风被绑在椅子上,他已经快一天水米未进,也没能安然睡上一觉,此刻胡子拉碴,衣衫凌乱,一脸的憔悴与狼狈。他不知道谢无度把他绑在这里做什么,他又累又怕,只想快点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