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漪身后的谢迎幸看着谢慈,露出些得意的神色,似乎在说:看,我们才是一家人。
谢慈心口像堵了块石头,闷闷沉重,她莞尔笑道:“他还有一个儿子,我替他的儿子,来给他供一盏佛灯。天经地义。”
她直愣愣盯着萧清漪,谢迎幸有时候很佩服谢慈的勇气,她如今是一介布衣,冲撞长公主可是过错,便不怕长公主万一翻脸降罪么?她就这么有底气?
她这底气,便是凭谢无度?谢迎幸低眸,有些妒忌,也有些恼恨。
凭什么谢慈可以这样任性妄为,也能得到那么多爱?可她却得这样小心翼翼讨好着所有人,做个端庄知礼的人。
她想着,听见萧清漪脸色难看道:“谢慈,你如今是什么身份?敢与我顶嘴?我随时可以处置你。”
谢迎幸勾唇,再次看向谢慈。
现下她还能坦然自若么?
谢慈自然还是那样长身玉立地站着,目光甚至有些讽刺的意味,“长公主身份尊贵,若想处置我,那便处置吧。只是我记得,阿兄说过,我是他的人,只有他能处置我。”
萧清漪脸色一沉再沉,想起当日谢无度不惜动刀剑,也要为谢慈出头。她面露愠色,狠狠瞪了谢慈一眼,嘲弄道:“你以为他当真是你的靠山?谢慈,看在我们母女一场的份上,我还是提醒你一句,靠魔鬼太近,小心被魔鬼吞噬。”
“幸儿,咱们走,不要与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门。”
“是,阿娘。”
目送萧清漪母女二人离开,谢慈咬着下唇,愤恨不平。
她略提高了些音量,对萧清漪喊道:“长公主殿下,虎毒尚不食子,对自己的儿子口出恶言,冷漠对待的人,才比魔鬼更可怕。”
萧清漪的背影顿了顿,随后步子更快,与谢迎幸的背影消失在禅房的门廊之下。
谢慈收回视线,胸口剧烈起伏着,为谢无度不平。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从没有在萧清漪对待谢无度的态度上,感觉到她一丝丝的爱。
小时候,她稍微摔一跤,萧清漪都要抱着她哄半天,可有一回谢无度在骑射场上摔断了腿,萧清漪都是冷漠地叫人送些补品去,甚至一次都没亲自去看过他。
谢慈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渡厄大师的禅房内,有一弟子出来,朝谢慈微微躬身,请她进去:“女施主,请吧。”
渡厄大师认识谢慈,也认识萧清漪,出家人虽不问红尘俗事,但他阅历丰富,加上外面的风言风语,已然猜到七七八八。
谢慈进来时,情绪尚未完全平复,扯出个礼貌的笑容对渡厄大师行了礼。
渡厄大师道:“施主今年还是同从前一般么?”
谢慈嗯了声,“多谢大师。”
渡厄大师看着谢慈,不由多劝了一句:“施主,其实人与人之间门的缘分,不可强求。即便是父母与子女之间门,亦是如此。”
谢慈垂下眼,道理她都明白,只是……很多时候,明白是一回事,可看开却是另一回事。
“多谢大师宽慰。”
禅房之外的暗处,曹瑞与萧羽风一路混在人群之中,跟着谢慈。
方才谢慈与玉章长公主那番话,他们也都听得清楚,不由感慨,这曾经亲亲爱爱的一对母女,今日也能这般恶语相向。不过也可放心,那玉章长公主已经不再宠爱谢慈,他们的底气便多了一分。
萧羽风看向谢慈方才进去的禅房门外,问曹瑞:“本殿下已经迫不及待了,你的计划何时能开始?”
曹瑞摸了摸下巴,阴险笑道:“殿下别着急,快了。”
与渡厄大师谈完供佛灯与做法事的事宜,谢慈又去了一趟佛祖跟前,既然已经来了灵福寺,倘若不给佛祖叩首上香,未免太没诚意。
谢慈深呼吸,双手合十,虔诚面向佛祖,闭眼之前,又看见那只签筒。那只下下签的阴影实在太大,谢慈这回不敢再随意求签。
一支下下签,她失去了阿娘。再来一支下下签,她怕她连谢无度都要失去。
她在这世上,珍重之事本也只有两样。
如今,只剩下一样了。
有些事或许是迷信,但信什么,都只求个心安。
谢慈闭上眼,叩首,将香供上香炉之中。
上一回所求没能得偿所愿,这一回,她只求平安健康,万事顺遂。
谢慈转身离开,迈过厚重的门槛,走出大殿。今日要办的事都已经办妥了,余下只需要再给寺中捐些香火钱,此事她命兰时去办。
兰时走后没多久,有一面生的小沙弥上前来,道:“施主,玉章长公主有些话要与您单独说,还请你随我来。”
谢慈皱眉,长公主有话找她说?难不成因为方才她说的那些话,长公主心中有气?谢慈犹疑着,还是决定去见见萧清漪,看看她想说什么。
她道:“你带路吧。”
小沙弥转身,领着谢慈往前走。
不远处的谢迎幸听见了这话,心中疑惑,她怎么不知阿娘有事找谢慈,还要单独和她说话?难不成是背着她?
谢迎幸正欲跟上去瞧瞧到底怎么回事,便听见萧清漪叫她:“幸儿,香火钱捐完了,咱们回去吧。”
谢迎幸微怔:“好。”
阿娘显然没有找谢慈单独说话的打算,那……假冒阿娘之人是谁?
说不定是谢慈的某个仇人,她得罪了不少人,谁知道今日谁要向她寻仇呢?谢迎幸乐得看热闹,将此事按下不提,临走前,又特意嘱咐自己贴身伺候的婢女留下来打探消息。
“到时候你留心着,若是她叫人打了,或者是丢了人,你要仔仔细细记下每个细节,回来与我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