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他和人对骂时,谁知道对方会不会来一句“你还是回家做饼去吧”!
真是气人!
就在丘濬越想越气的时候,底下人来报说文哥儿来了。
没等丘濬说什么,文哥儿已经咻地一声跑了进来,哒哒哒地跑到他身边,一屁股坐下去,神色里颇有些忐忑。
丘濬知晓今儿这一出和文哥儿也脱不了关系,要不是这小子跑来央求,他也不会动手做饼。不过小孩子懂什么?
丘濬脸虽然还是拉得老长,语气却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你跑过来做什么?”
文哥儿见丘濬脸色臭臭的,但没立刻撵他走,顿时觉得自己的图书馆还有救。
他把揣过来的文章递给丘濬,嘴里说道:“您看!我就是想让李学士给我指点指点,结果他居然抄了一份给别人看!我真不是故意的!”
丘濬:“…………”
丘濬看了眼文哥儿,又看了眼文哥儿递来的文章。
这是罪魁祸首主动送上门?!
本来丘濬还以为是李东阳写了什么新作,结果居然是这小子给写的!
文哥儿见丘濬脸色更臭了,立刻开始推锅,一个劲说什么“不是我的错”啦、“都是李小先骗我的”啦、“您不要生我气”啦、“你看这真的是李学士背着我抄的”啦。
听得丘濬脑仁都开始发疼。
丘濬道:“行了,你别再嚷嚷,我都知道了。”他接过文哥儿递来的两份文稿一看,字迹确实都是别人的,其中一份与另一份的批语也确实出自同一人之手。
作为《宪宗实录》的副总裁,每天都要坚持审稿,丘濬对李东阳他们的字迹了如指掌,一看就知道文哥儿没说谎。
丘濬对于这份自己送上门的罪证还蛮好奇的,在文哥儿忐忑的目光中细读起来。
这是以文哥儿的角度在写那天做饼前后的对谈,读来非常轻松愉快,丘濬也是通过这文章的角度才发现自己居然对这小孩儿挺有耐心。
李东阳给的建议也很中肯。
要是换成丘濬自己来,可能做不到像李东阳这样边鼓励边提建议。
丘濬在心里想了一下,要他给意见的话就是“这里不行”“那里也不行”。
算了,想想前些年他在国子监当祭酒,监生们一个两个都怕他怕到不行,这小子还是让李东阳指点去吧。
丘濬道:“下次长个心眼,别什么都往外写。”
文哥儿嘟囔:“我怎么知道李学士这么爱给别人看文章。”
见丘濬没有生他气,文哥儿又和丘濬叭叭起来,说谢迁又拉了李东阳给他当老师,这么多老师他得做多少功课啊!
丘濬道:“有人愿意教你,你还不乐意了不成?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孔圣人尚且如此,何况是你?只要能教你新学问的,你就该诚恳受教才是。天底下不知多少读书人想要求一名师都求不来,你倒是嫌弃起来了!人李西涯还不配教你不成?”
文哥儿辩驳道:“可是我才三岁,不该好好玩吗!”
丘濬道:“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岂可耽于玩乐?”
文哥儿才不听这种大道理。
小孩儿就该开开心心地玩!
丘濬也知道文哥儿肯定听不进去,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给文哥儿讲了讲李东阳的光辉历史。
李东阳爱瞎吹是有师门渊源的。
当年他老师黎淳是个风流倜傥的状元郎,刚入京赴考时同窗们请了一群妓女在楼上齐齐喊黎淳的名字,想瞅瞅黎淳窘迫的模样。
结果黎淳一听,笑了笑作诗一首,大意是“我黎淳天生就是状元的命,这不,天上仙女都齐齐下凡提前报喜”。
关键是黎淳那年还真考了状元!
这一段促狭趣事也就成了佳话。
这就是吹牛与实力并在的重要性。
到了李东阳这儿,那可是把他老师从容自信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他不仅吹自己从不含糊,还爱帮别人把牛逼也吹了。
比如吴宽还没进考场,李东阳读过他的诗文就开始猛夸:“他不当状元谁还能当状元!”
好在吴宽也确实当了状元,不然大话都让李东阳吹出去了,多不好收场!
文哥儿听得瞠目结舌。
原来受害者不独他一个,还有这么多人惨遭他这位新老师迫害!
文哥儿一脸紧张:“您说他以后会不会也和人说我是‘状元之才’?”
丘濬睨他一眼。
眼神里的意思明明白白:“就你?”
文哥儿不服气道:“我老聪明了!”
丘濬道:“那你担心什么?由着他说去。”
文哥儿哪能不担心,吹完牛逼做不到多丢人!他哼哼唧唧地自我安慰道:“我上头还有大哥呢,大哥先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