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女儿精神不济,薛氏猜测着可能是自己的话教阿芸不开心了。她心下一叹,神色略微和缓,提起旁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个金家的二小姐不?”
“嗯?嗯。”谢凌云一愣,点了点头,“记得的。”
不就是谢怀信那个未婚妻么?当日她嫡母金夫人亲眼目睹了谢怀信跟孙婉柔商议的场景,后来金大人来退了婚。那位金小姐似乎不愿意退亲,还拦过老太太一回。她还真忘不了。
薛氏叹道:“那位金小姐,倒还是个一根筋儿,认死理的,她父母退了亲,她自己不肯接受。家里又给她订了一门亲,她不愿接受,竟然上吊了……”
“死了?”谢凌云悚然一惊。
薛氏摇头:“那倒没有,被救回来了。不过男方也退亲了,哪里还敢跟他们做亲啊。不过,她这一闹,金大人和金夫人也不愿意再管她的亲事了。你说,她不会真是在等谢怀信吧?”
对这位金二姑娘,薛氏心情复杂。那姑娘可怜,也死心眼。谢怀信还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呢,她倒是非君不嫁了。
谢凌云想了想:“这件事阿娘就不要管了。上面有祖父祖母看着呢,实在不行,还有爹爹。阿娘不必担忧这些。”
她心想,阿娘就是想太多,该担忧的,不该担忧的,阿娘通通担心。她劝慰母亲:“阿娘,想开些,没什么可担心的,车到山前必有路。”
薛氏叹了口气,没有告诉女儿的是,她还有其他的担忧。当初那个跟谢家糊里糊涂定下亲事的陈家二爷要丁忧期满要回京了。若是陈二老爷重提两家婚事,可该怎么办?不会真教怀让去配他陈家的姑娘吧?
怀让才多大啊。那陈家家风不大正,她可不想怀让将来娶陈家的姑娘。
谢凌云陪母亲说会子话,劝母亲宽心,又坐一坐,才起身离去。
回了一趟娘家,她没有高兴多少。看时候还早,就在街上转了一会儿,挑选了一些小礼物,好回去带给纪恒等人。
纪恒对礼物本身倒也淡淡,让他欣喜的是,这是阿芸特意主动给他带的。他没要求,没暗示,没先送礼物,她能想起带东西给他。——虽说父皇和五皇妹等人也有,不过这些可以忽略不计。
喜得他抱着阿芸转了两圈,喃声道:“阿芸,我真欢喜。”
谢凌云慢慢地,回抱住了他,小声问他:“你是喜欢这礼物么?”
“当然,这是阿芸主动送的。”纪恒放下她,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咦,你比先前胖了一些。”
谢凌云心里欢喜的小火苗被他这句话给灭了个七七八八。她剜了他一眼:“才没有胖!是我今天穿的多!”
纪恒一笑:“胖了也没什么不好,胖了也好看。”
谢凌云重重地哼了一声,决定一个时辰不再睬他。
不过,很遗憾,她没坚持上一个时辰。晚间休息时,她终是忍不住问他:“纪恒,我以前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所以,他才会因为她主动送他一件礼物而欢喜?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啊。
纪恒意外于她忽然提起这个话题,他略一沉吟,轻轻亲了亲她的脸颊,温声说道:“并没有,你对我一直很好。”
我知道你的心很难走进去,但是很庆幸,你给了我走进去的机会。
“……”
纪恒又道:“我能在你心里走来走去,你对我还不够好?”
他刻意避开了“以前”这个时间点,仿佛很早以前,他们就是两情相悦。
谢凌云有些心疼,有些自责,她伸手抚上纪恒的脸,轻声说道:“纪恒,其实我……我的心就像是一个坛子。口儿小,但是肚子大。进入可能不容易,不过只要进去了,就很难再走出来了……”
她的说法不伦不类,纪恒听着想笑,但最终却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他“嗯”了一声:“我知道。”
他们还要过一辈子呢。
谢凌云吸了吸鼻子,忍住泪意,她想,他这么好,她要是早喜欢上就好了。
“不过——”纪恒又道,“以后别说什么肚子大,只在我面前也不能说。你肚子里有孩子么?你说肚子大,这不是说假话么?”
“我……”谢凌云的情绪因为他这话消失的无影无踪,她狠狠瞪他一眼,心想,她这回肯定半个时辰,不再睬他。
只可惜她这些心里话并没有什么作用,幸好没被神仙听到,也不会有人笑话她。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七月中旬。忠靖侯府传来消息,老太太卫氏忽然中风,没救过来,已经去了。
谢凌云听闻消息,匆忙回府。这次纪恒自然陪着她。
她从小在绥阳长大,跟她祖母的感情并不算深,但是一个长辈就这般过世,她还是忍不住掉下泪来。
纪恒只得安慰她,说老太太年纪不小了,这也算是喜丧,而且老太太去的急,想必没受多少苦。
他说的谢凌云也都明白,可是悲伤的情绪并不会因为明白而减少。
老太太卫氏身子骨一向都还硬朗,竟然说没就没了。她想起自己的父母以及其他长辈,不由地心生惧意。
谢凌云曾想,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就是有疼爱她的父母。可人终有一死,父母也会有过世的一天……
这念头,她不敢深想,只要想一想,就难受得厉害。
料理了老太太的丧事后,谢凌云开始郑重地跟父母提起想教他们学武一事。
听她说习武能延年益寿,谢律夫妇自是不信。
谢律嗤笑:“我就没见过几个学功夫的寿命长。”
谢凌云一噎:“爹爹见过几个学武的?学武的人,只要不好武斗狠,跟人打架,还是能长寿呢。”
谢律不想跟她争执,就没回她。
谢凌云想了一想,又道:“爹爹近日可见过父皇?”
谢律瞥了女儿一眼,点了点头。——老实说,他知道阿芸该管皇帝叫父皇,一点毛病都没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女儿当着他的面称呼皇帝为父皇时,他心里有那么一丢丢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