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摆摆手,示意他坐下。
“你慌什么?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此事万万不可?”
纪恒深吸一口气:“父皇万金之躯,怎可以身涉险?而且,对付夷狄宵小,无需父皇出面……”
皇帝笑笑:“我儿多虑了,朕如果真去御驾亲征,也不至于跟敌人刀对刀,枪对枪的砍杀,多半是坐于中军账里,鼓舞士气。涉险,是远远谈不上的。可是有朕在,对将士们而言,是不一样的……”
他叹了口气,缓缓续道:“我朝没跟夷狄真正交锋过,胜负只是半数。先前阿芸确实曾教人武艺,听说边关大营的将士们也学了。可是,能不能战胜,还真说不准……”
毕竟,夷狄凶悍,身材高大健壮,平素马背上讨生活,打架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皇帝固然相信阿芸,可是他又不敢全然相信。
他想,他可以大胆假设输赢是五五之数,有皇帝御驾亲征,鼓舞了士气,五五之数,可能会变成四六开,再乐观一点,三七分也是有可能的嘛。
御驾亲征干什么?不就是为了鼓舞士气,提高战胜的可能吗?
纪恒沉默了一瞬,忽然单膝下跪:“儿臣愿领兵前往,代天征战。”
他知道父皇的意思了,但是无论为臣为子,他都不同意。
皇帝皱眉:“你这是做什么?朕都让你监国了,亲征你也要跟朕争?”
这话说得不大好听,纪恒咬牙,只当没听见,只耐心阐述,自己比皇帝更适合的理由。
皇帝啼笑皆非,派谁出战还没决定,他们爷俩倒为这个争起来了。
他最是心疼儿子,自然不肯愿意。
纪恒却道:“孩儿有学武艺,父亲可以不必太担心。”
皇帝嗤笑:“朕也学了,朕都有点内力了,你还能比得过朕?”
他勤勤恳恳练武近一年,都能有内力了,恒儿还能比过他不成?
纪恒沉默了一瞬,也不辩驳,忽的伸手,点了父亲身上穴道。
皇帝一呆:“你——”
你对你老子做了什么?!
纪恒道:“父皇,这是点穴。孩儿学武也有一段时间了,真到战场上,自保的本事还是有的。”
他内力极浅极浅,点穴的作用也小,点不了多长时间。但他还是飞速为父亲解穴,口中道歉不止。
皇帝摆摆手,没有跟他计较,心里有那么一点不快。他竟然没学过这种跟定身术差不多的功夫。
这可是厉害本事啊。
皇帝想了想,随口问道:“必须要挨着人才能点穴吗?”
“什么?”纪恒一怔,一时没明白皇帝的意思。
皇帝没再追问,而是继续先前的话题。
其实纪恒一开始并没有强烈的想去战场的念头,甚至可以说是想都没想。但是,父皇的提议,让他改了主意。
或许这真的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教将士们奋力作战,教敌人知道,本朝和前朝全然不同。
这么一想,他的态度更坚决了。他不是想去送死,他是想把夷狄打跑打怕。
边关将士们学武也有两三年了吧?肯定不会毫无进展。
再不济,边境还有对外宣称二十万,实则十四万的大军呢。
他不信大齐会败。
见儿子铁了心要去战场,皇帝没来由心生悔意。最开始恒儿没这念头的,都是他提议,这孩子才受了启发。
皇帝初时不愿意,后来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他的儿子,文治武功,肯定要流传后世的。他对儿子有这个信心。
这一战说着凶险,其实也未尝不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兵力雄厚,妥善部署,大齐未必会败。
皇帝思来想去,终是默默同意了。不过,他有个条件:“京畿大营的士兵,全都调去。京城的守卫,朕再调其他军士。”
“这怎么行?”纪恒下意识反驳,“京畿大营守卫京城安全,怎能说调就调?”
“朕记得,阿芸教过他们功夫,你也说过,京畿大营的军力强壮,能胜过夷狄。”
纪恒哭笑不得,京畿大营的军士确实本领厉害,可是先前已经有一部分被分到各地,教导百姓武艺。若再调到京城,那……
“京城的安危,你不必担心。从附近抽调人马过来就行。霍老将军自己,恐怕也更想带兵上阵杀敌吧?”皇帝缓缓说道。
军人入伍是为了保家卫国,霍老将军或许真想上战场。其实父皇说的没错,京畿大营的战斗力可能是最强的,第一次与外敌作战,既要胜利,那拿出最好的本事,应该是没错的。
这样,更稳妥,胜算也更大。
皇帝没猜错,霍老将军确实表达了军中将士想征战沙场为国尽忠的意愿。他表示,愿誓死捍卫大齐的土地和尊严。
皇帝感叹,血性男儿并不少,大家还是不想像前朝那般憋屈。
于是,皇帝抽调了附近兵力,进驻京畿大营,而后又命霍老将军率精兵五万,随太子纪恒前往边关。
皇帝竟然命令太子出战!此事朝中大臣议论纷纷,也不知是皇帝对太子恩宠已淡,还是皇帝想让太子的履历看起来更加光鲜。
但是,不管怎样,称病多时的皇帝重新管理朝政,而太子纪恒则被皇帝封了个兵马大元帅,即日前往边关,助战镇北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