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是民间百姓,真正读书的却并不多。他一面想让百姓习武强身健体,另一方面也想教百姓读书认字。
不求他们武功高强,饱读诗书,只要他们身强体健,能认识简单的文字。
朝廷愿意为他们提供书本,也愿意下派教习文武艺的文武师傅。
太子提出此事,朝堂一片安静。过得片刻,才有人颤颤巍巍道:“殿下,臣以为此举不妥。”
纪恒一笑:“王大人请讲。”
“殿下愿意教化民众,原也是一番善心。只是,此举并不妥当。”胡子花白的王大人沉吟道,“全国州县,百姓众多。此举恐怕花费巨大,而国库并不充盈,莫不是又要加重赋税?这岂又要加重百姓负担?”
他没说的是,他觉得愚民政策挺好的,老百姓真读书认字了,说不定还揭竿而起造反呢。
王大人话音刚落,就有人出列:“臣也以为此举不妥。”
“哦?不知李大人有何高见。”纪恒挑眉。
李大人恭敬地道:“臣并无高见,同王大人一样,臣也觉得花费太大,而且,文武教习师父从何而来?”
……
不过也有表示支持的,认为教化百姓是一桩大大的好事。
双方争执不休。
待他们吵累了,纪恒才道:“各位听孤一言。大家说来说去,所担心的,也不过就是两点。其一,花费问题。其二,教习师父。可是,这两个难题,要解决也很容易啊!”
扫视一眼群臣,他继续说道:“原也不求所有百姓都精通诗文武术超群,所以落第秀才、京畿大营的将士足以担任教习师父之职。至于花费问题……”他笑了一笑:“前两日,父皇有感于宫中奢靡成风,说百姓犹自困苦,为生计奔波,身为人君,却这般奢侈,心中不安,想要削减用度……”
他话还未说完,就有大臣强烈反对:“殿下不可,皇上崇尚节俭,其用度已经不能再削减了!”
纪恒点头,从善如流:“王大人说得对,孤也这么认为。可是身为臣子,原该替君父分忧。皇上和众位娘娘的吃穿用度自然不能削减,不过东宫用度倒是可以酌情减少一二……”
“这……”
纪恒又续道:“东宫主子不多,原也用不了太多的花销。”他笑了一笑,说明自己愿削减用度,并将自己私库的银钱拿出来用于教化。
众人瞠目结舌,正僵持之际,李公公忽然托着圣旨走来,说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也愿意捐出自己的私库用于教化百姓。
他这分明是用实际行动来支持自己的儿子。
太子捐了,皇帝也捐了。别人还能怎么样?撸起袖子,捐呗。
只是大家并不明白,太子为何对百姓的教化这般上心。
退朝以后,纪恒去向父亲致谢。他态度诚恳,十分感激。
皇帝却摆了摆手:“我们父子,何须言谢?”他知道他这个儿子是有大志向的,恒儿未必会甘于做一个守成之君。
“不过——”皇帝饮了口茶,“不是说教导武艺么?怎么也要教读书识字了?”
纪恒笑笑:“文武一起吧,只是教他们识几个字罢了。贫苦百姓,也未必愿意花太多的时间在读书习字上。但是,对那些想读书却没机会的贫家子弟而言,未尝不是一个机会……”
皇帝沉吟:“此事只怕不大容易。”
纪恒颔首:“是,所以多谢父皇的支持。”
他有天下最好的父皇,无条件地支持他,帮助他。
纪恒又道:“容易不容易,总要试上一试。而且,这么以来,也好推进武术。”文武一起,也方便一些。
皇帝没有表示异议。
后宫的几位娘娘,听说皇帝捐了钱去做什么事,虽然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是跟着去捐钱总没有错的。
宫里的娘娘都捐钱了,朝廷命妇少不得也要咬咬牙,拿出来一些。
以至于最后筹集到的银钱着实不少。
谢凌云对此暗暗称奇,看来皇帝的面子果然很大。皇帝一带头,就筹集了这么多钱。
纪恒只笑了一笑,却问她另外一件事:“你教导军士的时候,怎么还用薛壮士的身份?”
他先前就想问她了,是为了他的面子么?
谢凌云呆了一呆,说道:“习惯了。”——其实,倒也不是真的习惯,而是她想把谢芸的身份用到别处。教导军士的,就一直是薛壮士吧。
纪恒并未在此事上过多纠缠,他为她的呆气感到好笑,却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
尽管纪恒认为教化百姓一事利于江山社稷,但是历来新令推行,都不大容易。具体实施起来,也有不少问题。不过,年轻的太子意气风发,身边有一群支持者,又有皇帝在保障,教化百姓一事也在一点一点地进行着。
或有抱怨,或有颂扬,纪恒都能泰然处之。
谢凌云在十三岁上认识纪恒,但是真正了解他,却是在他们大婚后。成亲以前,她对纪恒的了解,仅限于他想见她,他想向她讨要东西,他待她很好……
说来说去都是围绕着他们的关系,对他本人,她了解得不算很多。真正做了夫妻,知道他的一些想法,她才发现,他有很多,是她所不知道的。
他爱他的子民,爱他的百姓,也爱这片土地。他希望百姓安居乐业,希望这土地富饶安详。
这种想法让谢凌云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却又像是合该如此。她前世所受的教育,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独来独往。江湖中人习武,或为名,或为利,或为义……但从没有人说学武是为了家国百姓。
朝堂和江湖似乎是毫不相干甚至是相对的两个概念。上辈子有人学武之后进了朝堂,大家当面尊称他一声大人,背后却有可能骂他是朝廷的走狗。
——这些,她都是听师兄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