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谢律见妻子似是不大高兴, 不禁奇怪:“这是好事,你担忧什么?”
薛氏摇了摇头,半晌只说了一句:“没什么,可能是觉得阿芸,不适合那里吧。”
谢律一呆,笑道:“竟是为这个?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你觉得不合适,我倒觉得挺好。罢了罢了,不说这个了,是好事,就该开心些。你这样,叫阿芸怎么想?”
薛氏瞧他一眼,没再说话。丈夫说的容易,可是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由得她不多想?
当然,多想的不止薛氏,谢凌云夜里也在思索这件事。她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无法接受妻妾共行。既然不喜欢,那就表明自己反对啊。
她想,与其她哪天冲动之下在纪恒身上戳了十七八个窟窿,或是一把火烧了皇宫,还不如在圣旨未下之前,告诉他们。——对于这个决定,她不愿接受。
于是,她果断下床,换上从舅舅那里拿来的“夜行衣”,离开谢家,几个纵跃后,穿墙越巷,前往皇宫。
夜里宫中自有守卫,谢凌云小心避开。她在黑暗中辨了辨方向,在找皇帝与找纪恒之间,选择了后者。
——其实真正到皇宫后,她就觉得她冲动了。她完全可以等到天亮后,再寻个借口进宫。夜探皇宫,刺激倒是真刺激了,只是未免不符合她眼下的身份。
谢凌云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黑,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去行刺谁呢。思考了一下自己被当做刺客的可能性,谢凌云暗暗摇头,加快了脚步。
先前她进宫见五公主,被其遥指过东宫方位。她循着记忆在皇宫顶上疾行,小心避开宫中守卫。
皇宫的夜晚甚是安静,谢凌云在上空穿行,仍难免心跳加速,感到紧张。夜探皇宫,上辈子她想都不敢想的。
约莫亥正时分,她到达东宫。谢凌云趴在屋顶瞧了片刻,默默叹息,为宫中守备担忧。怪不得纪恒想学武,这守卫确实不大好。
乘两队侍卫换班之际,谢凌云闪身进殿,身形微动,便进了内殿。她正思索是先跃上房梁,还是躲到屏风后,偶一瞥间,却看到了灯下自己长长的影子。
亥正了,太子纪恒还未休息。他并未绾发,身着寝衣,正在案前写着什么。
殿中并无旁人。
案前突然多了一片阴影,纪恒一惊,抬头看去,待看清那人身影后,他眼中的惊疑褪去,换成了惊喜。
他猛地站起:“是你——”
谢凌云粗声粗气道:“是我,我来杀你了。”
她话一出口,纪恒眼中笑意更盛:“啊,原来是薛壮士,失敬失敬。”
谢凌云扁了扁嘴,他认出了她,她也不算太意外。她拿掉脸上的面具:“对啊,就是我,薛壮士。”
纪恒笑道:“不知道薛壮士深夜来访,有何要事?天寒地冻,要不要坐下饮杯热茶?”
谢凌云轻哼一声,天寒地冻,可这东宫暖和得很呐,一点都不冷的。
纪恒看着她,心中欢喜。他正要迎她坐下,一低头看自己身着寝衣,不由面露尴尬之色,歉然一笑:“阿芸稍待,容我去换身衣裳。”
谢凌云这才注意到,他现下装扮不比平时。她点一点头,说:“好。”
“好”字出口,她后知后觉想到不对劲儿。她大半夜跑到一男子房内,跟夜探香闺的登徒子有何区别?
啊,还是有区别的,就是他们身份性别颠倒了。
若她为男,他为女,那她岂不是就成了采花大盗?不妥不妥。
谢凌云又羞又窘,转过了身,急切道:“你快些。”
她声音本就细嫩,这回又多了恳求之意,更显软糯。
纪恒心中一荡,轻笑出声。他迅速取过衣衫换上,松松绾了头发,确定身上并无不妥之处,才道:“好了。”
谢凌云回过身来,匆匆扫了纪恒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虽然他如今衣衫整齐,可她还是能想到他方才仅着寝衣的模样。
纪恒容貌英俊,平时华服玉冠,让人只觉华贵,难以接近。方才头发放下,在灯光下,竟莫名地多了一些平和与温柔。
谢凌云咳一声:“我……”
纪恒已然抢道:“阿芸,你坐。”
他将案上奏折收起,斟了杯茶,随即他又皱眉:“茶冷了。也不好教人送热茶进来,很抱歉。”
谢凌云摇头:“我不喝茶。”
她跑到这儿可不是来讨茶喝的。
纪恒接过话:“那你歇一歇。”
“你怎么还没睡?”谢凌云奇道。
纪恒挑眉:“怎么?阿芸想等我睡了之后对我做什么吗?”
“你……”谢凌云不悦,“我若真想杀你,何须等到你睡后?你可以找人保护你,看我能不能得手。”
纪恒一噎,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他以为她听了这话,会羞恼。可是,他好像只看到了恼,没看到羞。
不过,她来找他,不管是什么缘由,他心里总归是欢喜多一些的。
她武功高强,在宫中、在军营皆可来去自如。可是,她来找他,却是第一次。
想到这里,睡意全无,笑道:“你杀我做什么?你又哪里舍得?”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让她坐下,指着摞成一摞的奏折,说道:“这是一些奏折,父皇让我看看。”
谢凌云暼了一眼,没什么兴趣。
“我来找你有事。”谢凌云道。
纪恒含笑望着她:“你说,我听着。”
“我爹爹今日进宫,你爹爹跟他说话了。你爹爹说,想要我做太子妃……”谢凌云皱了眉,“还说圣旨就快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