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开灯,凌晨时分的房子一片幽暗。老年人浑浊沉闷地呼噜声若有似无地从漆黑的房间里传出来。李秀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又转头看了身后的方乾安一眼。
深夜到访的来客静悄悄地跟在他背后, 显得十分乖巧。
然而, 李秀还是有些不自在,虽然就连他自己也说不出这种不自在究竟是为了什么。
李秀做贼似的将方乾安一直带到了自己的卧室。进入房间之后, 李秀飞快地锁上了房门,外婆的鼾声被隔绝在了门外, 他背靠着门, 这才缓缓松了一口气。
“方乾安, 你这是怎么回事?”
心情平复后, 李秀才转过头, 望向了方乾安。后者一进门就已经大喇喇地占据了房间里唯一的椅子, 一点都没有第一次到别人家时的拘谨。
“我不是说了吗?跟人打了一架。”
方乾安反坐在椅上,双手架在椅背处撑着下巴,他满不在乎地说道。
李秀皱了皱眉头。
刚才在楼下, 他也是这么含糊其辞地回答的。
房间里沉默了片刻。
方乾安盯着李秀, 仿佛也意识到了李秀的不满,这才慢吞吞补充了两句。
“就是……遇到了点事, 跟我爸那个老畜生直接开干了。不过我强调一下, 我这是一对多, 所以才变成这样的。而且就算是一对多我也是打了个平手。”
方乾安含含糊糊地说道, 并且着重强调了他并不是单方面挨揍这件事。
而李秀垂着眼眸,听到方乾安竟然是被自己的父亲打成这样后,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跟你说,都是些皮外伤,不小心被皮带扣刮到而已,真没什么事,也就是瞅着恐怖——”
没等方乾安说完,李秀已经从房间角落里翻出了各种跌打药和碘伏棉签来到了他面前。
李秀:“抬头。”
“不用管我身上这些伤,又不痛,过两天就好了——嘶,痛痛痛——”
少年盯着满脸伤,却努力维持嬉皮笑脸模样的男生,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他用近乎粗鲁的方式,直接把双氧水倒在了方乾安身上的创口处。
方乾安闷哼一声,下颚处咬肌绷紧,终于散去了脸上伪装的笑。
一双手伸过来,干净利索地替他上好了药。
贴上了敷料的伤口还残留着热辣辣的刺痛,方乾安条件反射想骂人,结果一抬头,刚好对上了李秀低垂的眉眼。
某人的心跳,蓦地乱了一拍。
“……都说了不用管。”
方乾安声音渐低,最后只是细如蚊讷地哼了一句。
房间里,李秀显得异常沉默。
“脱了衣服滚去床上躺好。”
收拾完方乾安露在衣服外面的伤口后,他继续用冷漠的语调冲着方乾安说道。
“……你想对我干什么?”
方乾安愣了几秒钟,然后才扯了扯嘴角,故作夸张地开玩笑道。
李秀沉默不语地盯着方乾安。
短暂的对视后,方乾安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靠,凶什么凶。”年轻的校霸用只有他(以为)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音量吐槽了一句。
然后他转向李秀,提高了点声音:“你知不知道,在整个a市,你还是第一个敢对我说‘滚’字的人——”
“方乾安,别让我说第三遍。时间很晚了,我很困,只想赶紧去睡觉。”
“啧。行吧,懒得跟你计较这些。”
方乾安一边咕哝着,一边脱下了上衣,按照李秀的要求,趴在了房间里那张窄窄的单人床上。
果然,就跟李秀想的一样,方乾安身上的淤青比脸上的创口还要严重。
最糟糕的是下午就已经受过伤的肩膀,现在已经肿得微微发亮。
李秀深吸了一口气。
外婆年纪大,家里别的可能没有,但是头痛脑热跌打损伤用的药酒却能管够。
冰冷的药酒直接倒在了方乾安身上的淤青处,少年的掌心微微热,沾着药酒就开始用力揉了下去。
猝不及防的疼痛伴随着药酒的刺鼻气味一同袭来,方乾安趴在床上,一个没忍住,直接打着哆嗦呜咽出声。
“哇靠阿秀你轻点……嘶……痛死了痛死了骨头要断了……救命你动手怎么比我爸还狠哇好痛啊啊啊……”
方乾安在李秀的手下,简直就像是条刚被丢在砧板上的活鱼,跳得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好疼……求你了阿秀,你慢点……嘶……真的……轻点轻点……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