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未婚夫妻欸,多么亲密的关系,他们以后是要相伴一生的。这世界有千万的人,只有他之于她是最不同的那个,是那些灰淡身影里唯一的亮色。
可是,后来她知道了,婚约可以被毁,未婚夫妻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
连父亲都能放弃她,都能不在乎她,有何况是没有见过面的岑妄呢。
因此,桑萝在对桑至的巨大埋怨,失望与恨中,原谅了岑妄。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对于岑妄过于苛刻了,她自己都不能还自己一个清白,又如何能让外人也相信她的无辜呢。
可是后来,千不该万不该,在桑萝又一次逃跑后被叶唐逮回来打时,在邻居的指指点点中,在那些大声说着她有多不听话,而他们这些邻居有多么机敏留了心眼给叶唐通风报信,才能把她逮回来时,岑妄出现了。
叶唐常年滥赌的身体撑不住少年的一踹,只听骨头咔擦的清脆声后他便被远远地踹飞了出去,人群直到此时才噤声,在那些惊慌与害怕中,慢慢散去。
桑萝忍受着疼痛从地上爬起来,却怎么也起不来,只能仰着头看着背光而立的岑妄。
她泪眼有些模糊,很想与岑妄道声谢,可是嘴角有些裂开,她动一动就疼。
还没等她说出一句话来,她便听岑妄半讥的口吻说道:“这就是你宁可放着世子妃不做,也要嫁的男人?”
桑萝睫毛一颤,浑身抖起来。
后来,岑妄莫名其妙地养起了叶唐,每个月白送他那么多的银两,还一句怨言都没有,活像个冤大头,却唯独不肯对她有好脸色。
很多人都不明白,但桑萝能明白,岑妄的那句讥笑能无时无刻钻进她的脑海里,肆意地讥嘲她。
她知道,岑妄是想用言行在证明她的愚蠢,在惩罚她的背叛。所以他宁可施舍叶唐,也不愿给她一点好脸色,因为他就是要用这种施舍来羞辱桑萝。
桑萝觉得,岑妄明明一点也不喜欢她,却偏偏对她的‘背叛’耿耿于怀,大约就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吧。
想到这,桑萝的眼神冷淡下来,面上只维持住客气的笑容,想要快速地离开,但偏生,岑妄叫住了她。
作者有话说:
解释一下,这里有个小设定,就是男主虽然没有恢复前世的记忆,但是他有被前世影响,他会看懂女主一些小表情的真正含义,夸张点理解就是读心(其实是上辈子女主不喜欢他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女主的演技其实并不差的,燕王和王妃完全是通过人物性格逻辑推断出女主使了点手段。
第十三章
前世开羊肉汤铺子的时候,桑萝总是能碰到难缠的客人,也算是应对出脾气与经验了,以致于现在听岑妄叫她,她也能迅速收拢好情绪,礼貌中带着几分生疏道:“世子爷可有事?”
岑妄先仔细地看了她眼。
她洗去了脸上的污渍,露出的脸其实很漂亮,但那种漂亮与娇弱可欺没有丝毫的关系,反而因为眉眼中藏着的倔劲而把她的气质衬出了几分凌霜傲雪来,显得格外冷淡疏离不可攀。
这倒是把岑妄瞧得愣住了,总觉得那日在桑府见的桑萝与今日所见的桑萝,并不是同一个。
岑妄有些失语。
直到桑萝出声提醒他:“若世子爷无事,我便先走了。”
“有事。”岑妄终于回过神来,无论如何,她现在气色不错,说明没了作恶的继母与帮凶继妹后,她已经能在桑府过上好日子了,他道,“你认同我们之间的婚约吗?”
桑萝一头雾水的同时警惕了起来。
什么意思?
岑妄这是自己搞不定了,要来拉她下水了?
桑萝不需要任何的就知道自己不能如实回答岑妄这些问题,否则,若他真把这些话告诉燕王与燕王妃,再被桑至听到,那她这辈子都不用想去把母亲的嫁妆尽数拿回来了。
于是桑萝眨了眨眼,笑起来:“世子爷在说什么?婚姻向来都是父母之命,我没有任何的想法的。”
她那一笑,仿佛如冰化雪融,虽然甜,但总不和谐,仿佛那笑是从一个模子里挖下来再扣到她的脸上去,于是笑得如此板正,一丝一毫都不肯错一点。
也不知道她是和谁学的,透着一股虚假的不好看。
岑妄道:“那天你在街上与你丫鬟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桑萝紧张起来,下意识晃了下手,手镯在她腕间荡了荡。
岑妄道:“你说你巴不得我去死了,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不与我成亲了。”
桑萝松口气的同时又紧接着把心提了起来,这样的话,她自然是绝对不能承认的,可是岑妄都听见了,要糊弄他似乎有些难。而且据她所知,岑妄出现,李枕八成也跟着,到时候他若把李枕叫来对峙,她更加完蛋。
桑萝短暂地沉默后,她道:“世子爷恐怕断章取义了,我并不否认我与唤月说过这样的话,只是原意是两家都是重诺之人,除非我与世子爷之间死一人,否则这婚约就是要履行了。”
岑妄好歹是习武之人,怀疑什么都不会怀疑自己的耳朵,因此听了后只觉桑萝在狡辩,他道:“当日在场的并非我一人,你不怕我把别人叫来与你对峙?”
桑萝抬眼道;“说来说去,世子爷想问的还是我究竟满不满意这桩婚约吧?”
岑妄看她。
桑萝道:“说实话,我是害怕的,我从来没有与世子爷见过,也没有什么感情,要我嫁给一个陌生人,去到陌生坏境里生活,心里难免有些忐忑。何况母亲曾和我说过,边疆的战士粗鲁不堪,茹毛饮血,连人肉都吃的,更是杀人不眨眼,若是一时没伺候仔细,被打被杀都是正常的。”
岑妄听得嘴角一抽:“这是什么话,尽污蔑了,我们不是这样的。”
他说着看到桑萝露出惊讶中带着好奇的神色,又顿住了,“所以你不愿嫁给我,是吗?”
桑萝低下头去:“也不是,毕竟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若说将士,父亲也是将士,难道我也要害怕他吗?何况他没道理指个坏亲事来害他的亲生女儿啊。”
岑妄皱了下眉头。
从桑萝低下头去那瞬间,岑妄就觉得不舒服,那种浓烈的违和感又翻涌上来。
岑妄也不是个蠢的,前线的战士有敏锐的直觉和傲人的洞察力,燕王能发现的,桑至能怀疑的,岑妄都能发现和怀疑,何况他看到的比他们还多些。
因此岑妄几乎可以直接下结论,桑萝并不是她表现出来的那般乖顺听话怯懦,相反她很有主见,也有反骨和小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