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凇问:“苍耳吗,会刺手。”
“苍耳不用,雕……雪淞吧。”浮南笑着看他,“是你给我锻造的,你总要留下些痕迹。”
“嗯。”阿凇低眸将手里的纯银金属投入冶炼炉中。
浮南托腮看着他,笑眯眯地说:“谢谢。”
阿凇又点了点头。
“其实,我只要留在魔域不出去,应该是安全的。”浮南又开始她的碎碎念了。
“你的幽冥经修炼,已经修炼过四十七转了,再两次轮回,你就魔功大成,来到其他魔族从未抵达过的至高之处,举世无双。”浮南知道幽冥经有多厉害。
“再之后,你就不需要我啦,我也可以做自己的事去,先回家乡一趟。”浮南在阿凇锻造长剑的叮叮当当声响中小声说道。
锻造炉里的火光映得她面颊发烫,一张脸也泛着淡淡的红晕:“所以,这么看来,我是不需要武器的,对吧?”
或许只有阿凇一个人会认真听浮南碎碎念的每一个字,阿凇在飞溅的火星子里抬起眼来,他安静看着她,说:“对。”
浮南后面没再说话了,她在想,阿凇给她锻剑,是不是代表着之后他们就要分开了,等到他修炼完四十九转幽冥经轮回,她对他……已经没用了,若是离开他,她确实需要一把护身的武器。
她如此想着,也有些惆怅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她与阿凇,本就是因为一次意外,这才有了交集,不然,等到当年她救下他的恩情消磨殆尽,他就应该离开她了。
阿凇沉默地锻剑,或许是因为有浮南的注视,这一次,长剑的锻造很成功,它甚至有了些完整的形状。
他试图按照浮南的要求,在剑柄上雕刻出雪凇的形状,但他本就没掌握正道武器的冶炼方法,做如此精细的活儿,他还是一不小心泄露了一点魔气进去,冶炼炉前的火光太盛,灼得人眼睛睁不开,他没看到雪凇洁白的内部隐隐有一丝黑色魔纹缠绕。
阿凇认真锻剑,浮南就认真看着,直到最后,这把算不上好看的银色长剑被他从水中抽了出来。
他……确实努力了,但这把剑的剑身还是有一点扭曲,本该纤细的剑身线条也不流畅,由珍稀灵材打造出的一把剑,长得竟然如此丑陋笨拙。
但这是阿凇能拿出的,最好的一把剑了。
他将这把银色长剑递给浮南,浮南看到剑身上那细心雕刻的雪凇纹样,轻轻笑了起来。
她盯着阿凇的眼睛,认真说:“真好看。”
阿凇与她对视着,愣了一瞬,他说:“丑。”
“好看。”浮南抱着这把银色长剑,坚持说道。
“以后,会有更好的。”他说,“我不太熟练。”
“锻造之术基于人类的正道功法,你……你能理解,并且做到这种程度已经很意外了。”浮南轻声说道。
她问:“是为了给我锻剑才学了锻造之术吗?”
阿凇侧过头去,说出违心的话:“不是,武器经由他人之手,我不放心,我还有自己的弓箭要锻打。”
这句话,不仅是骗浮南,也是在骗他自己,自学习锻造之术起,他就用这个理由骗自己了。
其实,以他的箭术,哪里需要多么好的弓箭啊,就算是最普通的一弓一箭,他也可以直取敌人首级。
“嗯。”浮南又笑了,她低下头去,盯着自己怀里的这把剑,她想,她又说了不太妥当的话。
“我修炼幽冥经,无法控制自己的力量,你检查一下剑上是否有魔纹,若有,我便为你重新锻造一把,若有魔纹,会反噬。”阿凇平静说道。
他将拿起放在一旁的白巾,将自己手上沾着的黑灰细细擦净。
浮南低眸,她的手指摩挲过剑柄上的雪凇纹样,在这绽开的冰晶纹路上,隐隐有一点黑色的纹路缠绕,并不鲜艳。
她的目光移向阿凇擦手的白巾,方才锻剑的时候,他使了劲,那日包扎的伤口又裂开了,白巾上染着一丝殷红血迹。
浮南还是低着头,她慌乱的眸子映在雪白如镜的剑身上:“阿凇,没有。”
她握着剑柄,抽剑出鞘,在运起法力操控此剑的时候,她能感觉到自己掌心之下的魔纹在灼烧着她的掌心,灼烫发疼。
“很好用。”她又骗了他。
这是他给她锻造的第一把剑,就算它不好看,不完美,甚至有些危险,她也愿意完全接受它。
剑与人一样。
浮南紧紧握着剑,她朝阿凇微笑。
阿凇没说话了,他侧过身子,只将浮南自己用的那把铁剑取了过来。
这是最普通的一把剑,没用什么特殊的材料锻造,浮南是自己在怨川尽头捡到它的。
他低眸,将铁剑上锈蚀的痕迹拂开,他看到了藏在剑柄之下最不起眼角落上的锻剑落款。
“亡。”
他早该猜到的,只有一人能将魔域外面的东西带进来。
或许,在这偌大的魔域里,很久之前,她只与他站在同一阵营,其余所有魔族都格格不入,就连她自己,也只能接受他留下的武器。
但,那又如何?
阿凇毫不留情地将手里的残破铁剑投进锻造炉之中,熊熊火舌舔了上来,将这把普通铁剑烫成铁水,那隐秘的“亡”字也熔化了。
她现在还不是用着他亲手锻造出的剑的?
阿凇转过身来的时候,他身后锻造炉里的火焰已熄了,浮南还在低头端详着他给的剑,唇边含着笑意。
浮南想,她应该给这把剑取一个名字的。
她抬眸问阿凇:“剑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