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她还耍相扑时,曾遇到一位很难得的对手,一度难分高下,两人性情颇不相投,每每见面必生口角,视彼此为劲敌。
可后来得知那人发生意外,再也不能做相扑时,胡三娘子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惋惜和难过。
已是腊月二十一,师雁行和柴擒虎的婚期就在腊月二十七,朝廷挂印放年假的第二天,方便招待宾客。
月初沥州知州杜泉进京述职,主动给师雁行偷偷递了封信,大意是已经与新任知州交接完毕,又恭贺她公爹高升、她大婚云云。
师雁行当时就对着柴擒虎笑,“这可是沾了你们家的光了。”
杜泉素来高傲,纵然之前知道她与柴擒虎定亲,可当时的柴振山不过寻常武将,也只是热络有余,亲近不足。
如今柴振山一朝荣升节度使,权倾一方,那些所谓的“矜持”“隔阂”,也瞬间化为乌有,亲热好似一家骨肉。
所以说,人多现实啊!
想要别人重视,就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柴擒虎不爱听这话。
“什么你家我家,以后都是一家!”
师雁行哈哈笑起来。
柴振山临走前,还巴巴儿盼着给自己当爹呢!
差不多前后脚,沥州通判周斌和夫人也打发人送了信和贺礼来,很低调,伪装成探亲的商人悄默默进城。
这段时间庆贞帝雷厉风行,发作了不少官员,也着实抄了几家,大大充实了国库,各路官员皆是风声鹤唳,唯恐自己就是下一个,也越发不敢对外结交。
正好师雁行也想让自己和各路官员的往来行在暗处,一来防备来日被人拿捏,二来敌明我暗,即便有事也方便应对。
正如之前她和董康的关系,若一早就张扬开,董康也就不能向自己暗中透漏了……
相较杜泉,周斌和师雁行的关系要亲厚多了,说话也更真诚随意。
他说年前已经亲眼看着杜泉与新任知州交割了,那官儿还不错,很是上道。又附上新任沥州知州的姓名、籍贯并过往履历,甚至连家里几口人,父母是否健在都有。
而周斌本人揣摩圣意,差不多已经定了在两年后才会入京述职,期间足够稳定局面,叫师雁行不必担心。
师雁行看了那新任沥州知州的资料,转头马上手书一封与田顷,托他代为打听对方进一步的师承等。
宋云鹭温柔内敛,专注修书,是师门之中最像个正经文官儿的,虽进京时日最久,却没拓展多少交际圈,不适合做这个。
倒是田顷素来以摆烂示人,又因出手阔绰不拘小节,人缘极佳,干这个正好。
周斌之女周雅因当年曾与师雁行玩笑过,如今后者发达,前者也是欢喜,还亲手绣了一套八个荷包、六个扇套,托人送来。
“不值什么,若自己用不上,拿去赏人也使得。”姿态摆得很低。
说是亲自绣的,但师雁行看那针脚细密、色泽匀净,怎么瞧都不像是周雅那三脚猫的女红,必然是专门请了一顶一的绣娘做的。
许是周雅亲手做了花样子吧,倒是蛮新巧。
师雁行都吩咐秋分收了,又分门别类写了单子入库,再挑合适的回礼。
饶是这么一出一进,私库也渐渐丰盈起来。
因她事多忙乱,好些都是鱼阵帮着做的,着实松快不少。
江茴也忙着再三核对嫁妆单子,还有成婚后要额外带过去的人和东西,与林夫人各种交接,端的脚不沾地。
鱼阵跟着忙,可每每看着便要落泪。
江茴了然,摸着她的脑袋对林夫人歉意道:“莫见怪,两个孩子自小儿一块长大的,早年得知飒飒定亲,这孩子半夜就偷偷哭得什么似的……”
淙淙亲近姐姐更胜过她这个亲娘,如今一个成婚,另一个难免难以割舍。
说着,鱼阵越发难过,吧嗒吧嗒掉下泪来。
又有些不好意思,扭着脸不愿意抬头。
林夫人便招手叫鱼阵过去,又是爱怜又是疼惜道:“这才是骨肉至亲呢,可见你家家风正,素日姊妹情深,我赞叹尚且来不及,又哪里会怪罪?
好孩子,快别哭了,你姐姐虽要嫁人,可日后也还同在京城,坐车不过一两刻钟就到了,哪里就是两家人了呢?”
又对江茴拭泪道:“这些孩子都是热心热肺的性情中人,这样一哭,弄得我也伤感起来。”
两家成亲,偏两家男人都没在,算是十全九美。
江茴便安慰道:“好歹还有裴先生,一个师父半个爹,凑一凑,也算十全十美啦!”
前儿宫夫人还亲自进城,说起大婚当日的流程呢。
裴远山虽明面上镇定,可据宫夫人讲,老头儿好几宿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烙煎饼似的,还偷偷将那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贺词看了又看……
鱼阵吸吸鼻子,又反过来安慰林夫人,众人好算都破涕为笑。
正说着,又有丫头急匆匆进来回信儿,“夫人,才刚师家门上的来传话,师姑娘有事外出未归,说是沥州一位郑大爷亲自带着车队来了,是师姑娘的二叔,正无人接待呢……”
江茴一听,顾不得许多,忙带着泪痕未干的鱼阵回家迎接。
因为有郭张村乡亲们、美食城合作伙伴们的贺礼,怠慢不得,郑义就派了郑平安亲自上京城,连同自家的贺礼一起,浩浩荡荡几十车,还特意请了镖局沿途护送。
郑平安虽在衙门任职,却不算什么要紧的差事,又是进京参加喜宴来的,周斌自然没有不允的。
非但允了,还单独召见了他,亲切地嘱咐他一路小心,替自己阖家向柴大人等问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