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为了让聚云楼脱颖而出, 他开始做读书人们的买卖,那些人最喜欢吊着腔调穷讲究,有肉不吃,偏要吃素,口口声声讲究风雅,抑或是什么忧国忧民,不敢奢靡……久而久之竟也练出了这一门功夫。
让王江说,若你们真有那份忧国忧民的心,跑城外去啃草根不好吗?
师雁行跟着笑起来。
“这算什么,我以前还听过这么一个笑话,以前有钱人专门爱吃那些漂亮的,没虫眼的菜,证明自己身份不同。
可后来了又兴起另一股风潮,非要挑有虫眼的菜吃。”
王江不解。
“为什么?”
师雁行撇撇嘴说:“因为他们说天下的作物必然都招虫子,这是天理。那些菜既然没有虫眼,必定是因为打小喂了药。是药三分毒,他们再去吃那些喂了药的菜,常年累月的药在体内积累,必然对身体无益……”
王江听罢,呆了半晌,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起来。
人嘛,活着就是折腾。
“王掌柜,我有这么个想法。”
师雁行看着各档口热火朝天忙碌的人们,缓缓道。
王江亲自为她倒了杯茶。
“但说无妨。”
一步步相处下来,他对这个姑娘也是服气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现在既然这么正儿八经的说有个想法,那就肯定不是小动作。
师雁行指着桌上他做的三道素菜比划说:“我想把咱们店里各档口的拿手绝活汇总成一本菜谱,不要老式样,每道菜下面都要跟着彩图,专门请画师来画,不求神似,但求形似。然后这个图画旁边再跟上介绍,说明这个菜的原料和代表的口感……”
这会儿还没有菜单的概念,店里有什么菜都是在墙上挂一溜水牌。识字的客人自己看,不识字的自有店内的伙计帮着念。
熟客倒还罢了,可生客刚进门,两眼一抹黑,什么也不知道,少不得忐忑。
店里不忙的时候,伙计还能介绍下每道菜的特色,帮着引荐,可如果店里一忙就就没功夫了。
双方就好比那指腹为婚的小夫妻,一个盲婚,一个哑嫁,经常有点了菜却不爱吃的情况发生。
王江自己就是做酒楼买卖的,闻弦知意,听师雁行说完就大致明白了这种菜单的好处。
“这个法子倒是巧,可做这么一本菜单出来,恐怕耗费不少。”
要求这么高,雕版印刷是不成的。
师雁行笑道:“俗话说的好,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咱们可以弄几幅大的挂在店里,谁来了都能看。
如此就省了伙计们一遍一遍向客人解释的烦恼,客人们自己慢慢看,随吃随点,大家也能省出腾出手脚去做别的,没准还能少请两个人呢。
然后再弄上几十本精致的小的,也都一一画了,最好再贴个红绒布硬壳封皮,送去城内有头有脸的人家,他们就不必再费力打听咱们店里有什么,但凡哪天想吃了,随便翻开菜本子看了就能打发人来叫……总是比咱们自己蹲在门口上等买卖的强。”
王江怦然心动,不过也有些忐忑。
“妙是妙,可是咱们没有多少门路,却往哪里送呢?贸然登门,恐怕连大门都进不去。”
那些好人家把守森严,岂是外人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
冷不丁不认不识上门送东西,人家还不敢要呢!谁知你是不是包藏祸心?
不知不觉间,他跟师雁行的地位和主动性已经完全调转:
发问的一方成了他,被动的一方,也成了他。
师雁行就点了点桌上的三盘素菜,又朝周雅刚才待过的包厢努了努嘴,低声道:“那不就是门路?”
之前大家确实没有门路,所以师雁行纵然有这个念头,也是一直没有付诸实践,因为做了也送不出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周雅让他们全权负责接下来的宴会,而与会的来宾都是这城中最尊贵的年轻姑娘,她们就代表了背后的家族!
一旦这些娇客们觉得好,肯定会群起效仿,甚至引起当家人和当家主母的注意。
而这些人再举办宴会或者宴请宾客时,又能进一步辐射到其他未涉及到的用户群体。
如此“一带一路”,不怕在这州城的上流社会内刮不起旋风。
等到那个时候,菜单想必也做好了,师雁行完全可以按着这些客户名单上门送菜单。
陌生人和消费过的客户态度绝对不一样。
哪怕满意度达不到百分百,但师雁行绝对有信心敲开八成甚至九成以上客户的大门!
师雁行的话仿佛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王江不自觉就被吸引住了,眼前仿佛也能看到一副徐徐展开的商业宏图。
这大饼画得谁不馋?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江才慢慢回神,重新找回理智。
他看着师雁行感慨道:“师老板思维敏捷,妙法频出,王某佩服佩服。”
这姑娘脑瓜子怎么长的?真是一环套一环呐!
师雁行给他夸得不好意思,倒没那么厚脸皮抢人家的功劳。
“实不相瞒,此法非我所独创,不过是拾人牙慧稍加改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