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楚霁,谢云殊的反应就要平淡很多,分明被看不惯的那个是他自己,然而他却从容不迫,似乎八风不动。
“楚霁是要动身往京城去了吧。”谢云殊轻声自言自语。
侍从显然误解了谢云殊的意思,以为谢云殊是觉得楚霁反正都快要走了,没必要和他计较,连忙道:“驸马真是心胸宽广,处事温和!”
谢云殊:???
晚间景曦回了后院,果然对谢云殊道:“明日楚霁回京,带走了府中一部分人手,你若是有什么东西想送回京,可以一起交过去。”
“好。”谢云殊一口应下,“不知楚公子要在京城待多久?”
景曦看他:“怎么了?”
谢云殊解释:“我想送几封信给母亲,如果楚公子在京城待得久,或许可以请他帮忙将回信带回来。”
“可以。”景曦随口道。
她拂落裙摆上一点不知何时飘落的絮,曼声道:“他一时三刻不会回来。”
晋阳公主那双妙目不经意地看向了谢云殊:“今日楚霁对你不恭敬了?”
谢云殊一怔,随即心头一跳——楚霁来时身边没有带人,两人对话的时间也极其短暂,那几句“不恭敬”的话如果会传到晋阳公主耳中,只有一种可能——他的一举一动,晋阳公主都盯着。
不是珊瑚,她今日没有离开后院,更不是其他侍从,那几个侍从是谢云殊从京中带来的。
他突然想起景曦身边那个看上去有几分孩子气,实际上神出鬼没身手极其凌厉的承影。
“没有。”谢云殊微笑着否认,“楚公子风仪过人,怎会有失礼之举?公主误会了。”
——他瞬间就想明白:楚霁是晋阳公主的心腹爱臣,自己在公主面前说他的是非,无疑于挑拨离间,只会为自己惹麻烦上身。
景曦也笑了起来:“那就好。”
她微笑道:“本宫也觉得枕溪不是这样的人,既然是一场误会,那就再好不过。”
这是在提点!谢云殊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晋阳公主对楚霁的回护之意!
他心中一紧。
不过很快,景曦又道:“枕溪的性情容易惹人误会,你我至亲夫妻,枕溪是我心腹家臣,寻常难免碰面,你担待一二。”
这句话说完,谢云殊垂首应是,神情平静,但景曦看他的神色,分明有极清淡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出来,并不张扬,却像是生晕的明珠般,难以忽视。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楚同学特别能干!明天开始搞事情~
第70章 回京 ·
“散朝————”
朝会已近尾声, 殿中群臣依次序而立,静寂无声。当太监总管梁平长声喊出散朝二字时,群臣纷纷俯首行礼, 随后潮水般依次退出大殿。
出了殿门,不少朝臣脸上情不自禁地浮出松了口气的宽慰来, 仿佛逃脱了一场灾难似的。
现在御座上这位皇帝是个性情和软的君王, 但太子死后, 熙宁帝一改温吞的作风,下狠心处置了不少臣子,就连几位国公老臣, 也栽了个大大的跟头,虽说自这次处置之后,熙宁帝就解除了对朝臣的禁足,重新恢复了朝会,也没有格外刻薄疾言厉色,但朝臣们无一不是提心吊胆,不敢松懈——别的不说,镇守南州辉日关的郑蝉,到现在熙宁帝都没松口放他回边关。
郑蝉心事重重地走下殿阶, 一旁的老友见他郁郁不乐,低声安慰道:“荆狄不是易与之辈, 皇上早晚要松口让你回去,边关大军坐镇,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你且放宽心!”
“我不是为这个发愁。”郑蝉长长吐出一口气, 眉心紧蹙,“我担心的是潇潇的婚事……前几日。”他将声音压得极低, “进宫面圣时,梁平出来送我,问了一句潇潇的年纪,说到了婚配的年龄。”
友人轻嘶了一声。
他们在朝为官多年,最知道谨言慎行的重要性。梁平身为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不会多说一句没用的话,但凡他开口,话中多有深意。
问及郑潇潇的年岁,这当然不会是梁平的自作主张,而是熙宁帝的意思。
在成年皇子均有正妃,郑潇潇的身份又不可能做侧妃的情况下,皇帝问及郑潇潇的婚事会是什么意思?
两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无可奈何。
郑潇潇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因为跟着父亲在南州长居,还没有定下婚事,这并不是个秘密。如果放在平时,还能抓紧时间趁着熙宁帝没挑明,给郑潇潇定下婚事,偏偏昭文太子刚死不到一个月,储君薨逝算是半个国丧,这时候订婚,简直就是嫌命长。
郑蝉步履沉重地往外走去。正在这时,友人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抬头望去,只见太监总管梁平的徒弟四喜正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个少年公子,杏色团领白玉发冠,桃花眼眸神清骨秀。
别人倒也罢了,郑蝉却对这张脸十分熟悉,禁不住一怔:“楚公子?”
少年正是楚霁。
身为国公次子,晋阳公主亲信,楚霁与许多朝臣相熟,他一路走过来,朝臣纷纷驻足和他打招呼。
“楚公子回京了?”
“是。”楚霁微笑道。
但为什么回京,他却一概不答,只笑着敷衍过去。一直到了郑蝉面前,他才站定脚步,笑吟吟道:“郑大将军!”
郑蝉颔首,问:“你这是奉命回京办差?”
楚霁点头一笑:“替公主回京送信——郑大将军,许久不见,改日上门讨一杯茶喝。”
郑蝉一愣,随即点头:“扫榻以待。”
楚霁不动声色地在熙宁帝的人面前,将要拜访郑蝉一事过了明路,才笑道:“面圣要紧,先走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