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目送着晋阳公主的马车从角门里驶入府中,紧接着角门并没有马上合上,一队护卫从中走了出来。
暗处的人对视一眼,心里暗自戒备了起来。
他们之所以没能潜入公主府,就是因为公主府这些护卫警惕性简直惊人。一天十二个时辰巡逻换岗,简直没有丝毫死角。
就连厨房从角门运出去的泔水,守门的护卫都会一丝不苟地检查清楚——这些泔水桶大小高度都是有规定的,护卫会拿长短正好,绑了锋刃的竹竿插\进桶里反复检验,就怕有人在桶里藏了夹层,想要蒙混进出。
连泔水都检查的如此仔细,其他就更不用说了。公主府里一应婢仆,都是晋阳公主从京中带来的,一个个腰牌分明,相互又都认识,根本没有趁公主府买奴婢时混进去的机会。
被派来盯着公主府的暗探头都愁秃了,都找不到一个小小的破绽。
他们深感奇怪,公主府防守如此严密,那当日进入公主府的贼人是怎么进去的?
护卫们出了角门,径直散开来,两人一队,向几个方向分散开。其中一组就朝着他们的方向过来了,还没等这两个暗探应变,就感觉颈后传来冰冷的疼痛。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站到了他们身后,将锋刃架上了他们的脖颈。
“一共九个。”护卫小队长用脚尖指着被五花大绑堵着嘴撂在地上的九个人,“怎么处置才好?”
纯钧先看了一眼小队长的左臂,衣袖破了个口,隐有血色渗出来:“伤着了?”
小队长不好意思地干咳一声:“没防备那人袖子里还藏了把匕首。”他嫌恶地看了眼其中一个头上青肿的人,“已经打过了。”
纯钧皱眉训斥:“下次谨慎点,万一刀刃上有毒,你这条胳膊就别要了——还有谁伤着了,一起去府中医官那里包扎看伤,不可轻忽!”
府中除了景曦从宫中带来的太医,还有数名医官,专为护卫、婢仆等人诊治伤病。
“是!”小队长应了一声,他知道这个上司虽然态度严厉,却一向待他们很是关怀,府中护卫都很敬服他,“头儿,这些人怎么处置,抓起来审?还是把首级送回去?”
纯钧冷漠地看着他:“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队长连忙闭嘴。
纯钧冷漠道:“没大没小,去领二十记手板!”
二十记手板对护卫来说不痛不痒,小队长在心里放心地松了口气,没敢让纯钧看出来。
“至于这些人。”纯钧道,“公主的意思是,走个过程审讯一下,看看是哪家的,然后……”
他顿了顿。
不省心的属下雀跃地问:“把首级送回主家恐吓他们?”
纯钧看了一眼一个个眼睛发亮,话语残暴的属下,叹了口气道:“绑好送回去。”
他瞥了一眼地上被绑的最结实,额头上还带着青肿伤痕的那个倒霉鬼:“敢在公主府门前动手反抗,打断一条胳膊送回去——你们不准偷偷把他弄死!”
“是!”不省心的护卫们大声应道,“绝不给公主招来祸端!”
晋阳公主景曦在京城里不可一世,夺权的手段暴烈,连带着这些替她做事的护卫们都学到了她的处事之风。纯钧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护卫们轰然应诺,七手八脚地拎起九个被五花大绑的倒霉鬼出去了。
纯钧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在椅子里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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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卫们的手脚很快。
八月十六的清晨,大部分人还没从昨夜繁华的灯会里醒过神来的时候,晋阳数个世家不约而同地收到了一份“大礼”。
——他们派出去盯着晋阳公主府的人,被双手反剪,堵住嘴挂在了府门前。
更可怕的是,守卫府邸的护卫根本不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时候被挂上去的。直到清晨,换班的护卫才愕然发现一两个大活人挂在这里。
其中,建州卫氏的那个探子被打断了一条手臂,等卫二爷亲自从他嘴里将事情经过问的清清楚楚之后,火速赶往正房,禀报了卫家家主。
“他伤了公主府的护卫?”卫家家主掀起松弛的眼皮,用浑浊而锐利的眼盯住儿子。
“是。”卫二爷垂手道,“正是因为他伤了公主府的护卫,才被打断了一条手臂。”
“蠢东西。”卫家家主冷冷地道。
卫二爷大气也不敢出,眼看着父亲一手下压,做了个手势,冷声道:“我们卫家本来就因情势所逼,不得不顺从晋阳公主,何苦在这种小事上与公主悖逆。”
“杀了吧。”卫家家主轻飘飘地道。
一个暗探的生命,对高高在上的卫家家主来说,也不过像是一只小小的飞蛾,手都不用抬就能将之抹去。
卫二爷垂头道:“……是。”
他从正房里退出去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左后方的院子。
那是三房所在,卫三爷近日来有个不成器的儿子饮酒过多,醉时落马身亡,没过两日,那儿子的生母也悲痛过度,一病不起跟着去了。三房连办了两场丧事,连中秋家宴都没出席。
卫二爷突然觉得清晨的风有些冷。
正房里,卫家家主放下手中的漆金拐杖,叹了口气。
这个时候,威风八面的卫家家主才显露出了些疲惫之态,像是个真正的老人了。
“我百年之后,这些不肖子,哪个能扛起卫家家业,不堕我卫家百年门楣!”
还没等侍从劝慰,他又叹了口气:“还好,我卫氏尚且有喘息之机。”
“而刘氏,是真的危机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