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裴夫人恨恨地坐下。
她性情一向冷淡,然而事关膝下唯一的独子,裴夫人也不能继续冷淡下去了。
侍女连忙上来劝慰:“夫人别急,公子这不是很好吗?”
裴夫人余怒未消:“他就知道惺惺作态!云殊要被赐婚的时候,我要去宫里求情,他说什么圣旨不能违抗,拉着云殊进宫谢恩去了;现在云殊被迫离京,他倒好,没有半分不舍,还要云殊为他打探消息,全然不顾云殊的安危!”
裴夫人越想越气:“云殊就是被他连累的,如果不是他跟着瞎掺和,站到太子那边,皇上怎么会下旨把云殊赐婚给晋阳公主?”
裴夫人动怒之际,谢云殊那封给谢丞相的家信也送到了谢丞相手中。
“云殊的信?”谢丞相拿在手中捻了捻,却没立刻拆开,而是信手放到了案上,神色冷然地问,“卫阚人呢?”
垂首站在谢丞相身前不远处的侍从道:“相爷,我们已经在那几处宅子都找过了,一个人都没有,房中什么痕迹也没留下,有焚烧过东西的痕迹。”
谢丞相沉吟起来,片刻之后,他一挥手:“不必找了,人全部撤走,用过的东西烧掉,卫阚这是不打算再和本相合作了。”
这只谢姓老狐狸眯起了有些浑浊的双眼:“卫阚恐怕是觉得官场中人靠不住,准备自己去寻晋阳公主了,现在他八成已经往晋阳那边去了。”
侍从惊声问道:“相爷,现在要派人去拦截吗?”
“拦截什么?”谢丞相呵呵一笑,“卫阚与端穆皇后母女有杀兄之仇,怀恨在心,生出了报复之意,无论成与不成,都与本相无关。”
侍从犹豫着张了张嘴。
“你说。”谢丞相道,“有什么见解就说出来。”
侍从道:“那卫阚一个江湖人士,眼界既浅,见识又粗糙,他要去刺杀晋阳公主,成功的可能性不大,若是失手被擒,会不会牵连到相爷身上?”
谢丞相惊讶道:“为什么会牵连到本相身上,就凭他一张嘴信口开河——哪怕那些御史风闻奏事,都不会听信这种无稽之言,一个无官无爵的江湖人罢了,他说的话能有几分可信?”
“再说。”谢丞相道,“卫阚成功的可能性不是不大,是根本没有,他身边那些不过是和他一样的江湖人罢了,没有人帮忙,他们连靠近晋阳公主都做不到。”
更别说晋阳公主似乎早就不知道从什么渠道,似乎听到了关于他们的消息。
晋阳公主那句“说不定明天就要被刺杀在朱雀大道上”,留给了谢丞相很深的阴影。
他确实是打探到了晋阳公主的行踪,命令卫阚六月十九,于朱雀大道上刺杀晋阳公主。却被景曦一言道破,自此谢丞相开始疑神疑鬼,怀疑有人泄密。
虽然没查出来泄密的人,但谢丞相不敢大意,立刻叫停了刺杀计划。没想到卫阚那个鲁莽的家伙以为他另有打算,居然带着人走了。
那又如何?谢丞相淡淡想着。
安置卫阚的宅子,是他派人转了多道手,用假的户籍去购买的。和卫阚联络,派的手下也全程蒙着脸,根本不留下任何线索——谢丞相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没有透露过,卫阚只知道是朝中一位颇有能量的大人和他合作。
哪怕卫阚失手被捕,也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至于合作……谢丞相高居庙堂之上,哪里会纡尊降贵的和江湖草莽谈什么合作?就算卫阚那个兄长还在,也没有和谢丞相平起平坐的资格。
从始至终,在谢丛真眼里,卫阚不过是一枚随处可见,随手可弃的棋子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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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礼单 ·
唐槐庵擦了把并不存在的汗, 讪讪看向堂上的晋阳公主。
虽然取了个颇似文官的名字,但唐槐庵确确实实是个武官,年不过四十就能做到一州巡检使这样的位置, 也算官运亨通。
景曦长睫微垂,注视着唐槐庵:“也就是说, 唐大人, 你费了整整三日的功夫, 也没能撬开这二人的嘴——还弄死了一个?”
她的声音不沾丝毫烟火气,充满冷淡的质疑:“本宫都要怀疑,你是不是故意杀人灭口了!”
“!”
唐槐庵连忙辩解:“回公主, 臣万万不敢有所隐瞒,只是这二人的口风实在太严,臣不得已上了重刑,眼看他们就要熬不住了,谁知这个人居然性烈如此,狱卒一个没看住,他竟然咬舌自尽了!”
眼看景曦脸色不善,唐巡检使又连忙往回找补:“虽然没有拿到关于幕后主使的口供,但臣发现, 他们所使的招式是建州以西一个门派‘镇溪门’的武功,臣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去镇溪门带人过来认人了!”
当下官府威势很盛, 官府有力,江湖上的门派自然就要遵纪守法。建州、南州这一带驻军颇多,当地宗派也乖巧听话,十分配合, 有时还会主动帮忙捉拿逃犯,维护治安。
“镇溪门?”景曦想起来晋阳的路上, 谢云殊跟她讲山水的时候,曾经讲过建州西边有座溪山,问,“镇溪门是不是在溪山那个方向?”
唐槐庵一拍大腿:“公主见多识广,镇溪门就在溪山上。”
景曦一算距离,顿时蹙眉:“这一来一去要拖到什么时候?唐巡检使,本宫给你出个主意,你把这四人画像贴在晋阳城内大街小巷,只说这两人犯了大罪,不日即将处死。”
她话没有说完,然而唐巡检使已经明了其中意图:“公主这是要引蛇出洞啊!那幕后主使就算不现身,也可能会引来他们的亲眷友人,只要引来人,就能打开突破口,公主英明。”
景曦笑而不语。
唐巡检使觉得未必能引出幕后主使,是因为他把这四名江湖人看做了受雇于人的杀手刺客,然而景曦心里清楚,卫阚恐怕付不起雇凶的钱财,这四个八成是他找来的朋友。
她饶有兴味地一笑。
这二人能抵死不在重刑之下开口,一诺千金重。那他们的朋友卫阚,能不能眼睁睁看着友人赴死呢?
唐巡检使告辞的时候,景曦又提醒了他一句:“剩下的最后一个,本宫不希望他再死了。”
“一定,一定。”唐巡检使擦了把汗,“臣已经为他请了医士,绝不让他有半点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