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公主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要留两个人在巡检司盯着,以防巡检司从中做什么手脚吗?
他转念一想,又松了口气:晋阳公主话里的意思,虽然不是十分信任巡检司,好在也没打算将此事上达天听,看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被皇上申饬了。
唐巡检使半喜半忧地拎着两个被五花大绑的黑衣人走了。
“这两个人应该是江湖人,或者是江湖上的杀手。”景曦凝视着虚空中某个不存在的点,低低道。
林知州一惊:“公主知道他们是谁派来的?”
景曦微微颔首,她道:“你不是一直说建州当地士族对你不服吗,这可是个送上门来的机会。”
建州当地也有不少积淀颇深的士族,其中身份最高的是刘、卫、楚三姓。
林知州奉命空降晋阳,要为晋阳公主景曦积攒势力,势必会触及这三姓的利益。其中建州楚氏和楚霁的家族算是有点拐弯抹角的关系,林知州就刻意拉拢楚氏,分而化之。然而刘氏和卫氏在建州盘桓多年,树大根深,不是轻易能动摇的,因此林知州迟迟没能将建州全盘掌控。
林知州怔了一下:“公主是说这些江湖客与刘氏和卫氏有关?”
“卫阚!”楚霁今晚喝了不少酒,神志虽然清醒,却有些困倦,正一手支着脸颊醒神,闻言突然道,“你之前让我查的那个人,原户部侍郎周平山的异父弟弟,现在就在晋阳,他姓卫!”
林知州一脸茫然。
景曦索性将前因后果一起告诉林知州:“端穆皇后在时,曾经以贪腐的罪名杀了原户部侍郎周平山,他有个异父弟弟卫阚,一直在江湖上打转,结识了不少江湖人,数日前本宫离京时,卫阚也从京城一路向建州来,最终进了晋阳城。”
“这个卫阚是卫家人?”林知州没有刨根问底景曦为什么会怀疑卫阚,反而拐到了另外一个方向。
开口的不是景曦,反而是楚霁:“不确定。”
楚霁酒量好,但是容易上脸,他半边脸都是绯红的,不适地拧着眉道:“卫阚自从进了晋阳城,就找不到踪迹了。”
“啊?”林知州短暂地发出一个疑问的声音,紧接着立刻反应过来。
——晋阳公主的人能把卫阚一路从京城盯到晋阳,却偏偏一进城就丢了。没道理卫阚傻乎乎地走了一路,进了晋阳就突然聪明起来了。
最大的可能性是,卫阚在晋阳有一个藏身之地,而这个地方极其严密,严密到了轻易无法深入查探的地步。
偏偏他又姓卫,那么卫阚出身卫家的可能性很大。
林知州阴暗地想着:哪怕卫阚不是出身建州卫氏,也得让他出身建州卫氏。
这场小宴也没能继续下去,唐巡检使离席不久,林知州也自请离去。
花厅里空荡下来,侍从们退至门外。
楚霁看向景曦:“你没事吧?”
人一走景曦就撑不住了,她和楚霁恰好相反,喝酒并不上脸,酒量却差的惊人。她晃了晃,点了点头:“还好。”
楚霁心想你这可不像还好的模样。
他忍不住道:“你不如先回去休息——唐槐庵一个巡检使罢了,也值得你如此给他面子?依我说,还不如将今日有人潜入府中之事捅到宣政殿里,皇上现在正对你心存怜爱愧疚,未必不能借机把巡检使换上咱们的人!”
景曦道:“你忘了本宫为什么自请来晋阳了?”
楚霁一愣。
景曦接着道:“本宫是为了避祸,为了等太子和吴王两败俱伤从中牟利,之前自导自演刺杀一事,是为了以后做准备,但可一不可再,如果本宫身在晋阳,还动不动就在京城里掀起风浪,太子和吴王难道会放过本宫?那我离京做什么!”
“何况巡检使不会换的这么轻易,就算换也不一定能换上咱们的人,还不如让唐槐庵先占着这个位置。”景曦又补了一句。
“也是。”楚霁起身,面颊上的绯色稍微消退了点,“我先走一步,那些赐下来的侍卫是真的不行,得把他们筛查一遍哇。”
“你去吧。”景曦一手撑着脸颊,缓了缓才道,“丢了腰牌的那个侍卫,还有隐瞒不报的那一队侍卫,都抓下去审讯一遍,看看他们有没有问题。”
楚霁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记得把外院的侍卫换成你的护卫——要不然我住在外院很没有安全感哇!”
景曦揉着眉心,意识到楚霁是真喝的不少,他哇来哇去的样子很像景曦那个不满一岁的幼妹。
她问:“承影,承影你在吗,记得等会去给纯钧传个话,让他把外院人换了。”
云秋:“……公主,承影刚才溅了些血在衣服上,他先回去换衣裳,公主你同意了的!”
景曦就又转头道:“承影他这会不在,本宫等会吩咐他去传话——枕溪,人呢?”
云秋:“……公主,楚公子已经走了!”
景曦:“……”
人走光了,景曦也彻底撑不住了。
她果断道:“扶本宫回去。”
“公主。”景曦被云秋扶着,还没走出花厅几步,突然谢云殊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她侧首看去,谢云殊怀抱绿绮,身披黛色外袍,正站在不远处的偏厅门口。
景曦奇道:“你还没回去?”
谢云殊道:“臣奉公主之命,留在偏厅里不得外出。”
他语气轻快,似乎并不介怀景曦把他忘记了,甚至还带着微微的笑意。
“本宫忘了,抱歉。”景曦有点愧疚,“走吧,同本宫一起回去。”
谢云殊应了一声。
这些日子以来,他发现晋阳公主其实不难相处。刚接到赐婚旨意时,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晋阳公主可能处处刁难,甚至命都不一定能保的住。
然而晋阳公主不但没有如此,对他甚至可以称得上关照。哪怕对他有什么疏漏之处,也会加以补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