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曦回过神,微微侧过脸,然后摇了摇头:“草民还要多谢王爷呢,皇上恩典不好不受,只是草民真不想入太医院。”
林曦看不见的头上,赵靖宜微微勾起了嘴角的弧度,连同声音也不是那么冷了,“你还小,无需着急,待出了孝,再做打算也不迟。”
打算么,他已经有了,不过听赵靖宜这么说,貌似这位睿王爷还打算帮他铺铺路?
也许今晚有了一同遇袭的情意在,林曦鬼使神差地大胆说:“届时还请王爷指点一二了。”
话一出口,林曦就有些后悔了,这跟明摆着让赵靖宜开后门有什么区别,老毛病又犯了。
睿亲王倒是干脆,“好。”
王府威严的大门已经到了,赵靖宜扶了林曦一把,让他下了马。
“林曦。”
林曦正要往里走,听到赵靖宜唤他,于是他回过了头,面带疑惑。
赵靖宜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这样脱口而出,见少年回头,犹豫了还是摇了摇头,“进去吧。”
俩人走到栖云轩,曹公公早已经备了热水姜汤等着他们。
“快,王爷和林公子都喝上一碗姜汤去去寒,折腾了一晚上,再喝碗热粥填填肚儿。特别是林公子,可得喝两碗,大冷天的,难为你个孩子了。”
曹公公笑眯眯一脸慈爱看着林曦喝完姜汤,又递上了热粥,金丝银耳,不甜不腻,林曦满足地全部喝完,对睿王府厨子的厨艺实在钦佩。
那弯着眉眼分外满足的小模样让曹公公更加喜欢了。
被冷落的睿王爷接过粥碗一口仰下,顺口问道:“荣儿安歇了?”
曹公公将赵靖宜的碗给了丫鬟,笑道:“这都三更天了,世子哪里熬得住,早睡了。王爷和林公子也早些安置吧,林公子还是在那东厢房。”
林曦虽然有些发困,不过提起赵元荣,他忽然想起那还躺在小书房案桌上的猫鼠画,他答应的那个灯笼可还没有着落呢。
可是灯笼的骨架……他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赵靖宜。
这个当爹的可真不负责任,明明最先答应赵元荣的可是他。
“怎么?”赵靖宜似有不解。
林曦小声说:“草民今日答应世子为他做一盏花灯,待他明日醒来第一眼就可以看到,不过……”
赵靖宜等他说下去。
想到刚见到赵元荣那满脸失望的样子,于是林曦稍稍放了些胆子,“草民已经画了大半,还需稍稍润色罩子便可完成,可是草民不会做花灯架子,不知道王爷是否愿意……搭把手?”
林曦实在不敢当着赵靖宜的面说你答应你儿子的总不好食言吧。
赵靖宜没有说话,但是表情有些不自然,显然繁忙的父亲将随口的许诺忘了。
赵元荣的小书房
长细的竹扁,满罐的浆糊,剪子,小刀还有其他做花灯的工具被曹公公指挥着一一送进来。
这大半夜累了一天的两人不休息,曹公公又是无奈又是欣慰,只能招呼着丫鬟将烛光弄得再亮些,再添些炭盆。
赵靖宜背着手,站在一旁,直到一切准备就绪之后,才大刀阔斧地坐下,占据了大半个书桌。
不过双手刚一抬,眉间忍不住皱了一下。
时刻关注着王爷的曹公公立马察觉了不对劲,之前烛光不亮,赵靖宜穿着深色衣裳且动作自然倒也没察觉,如今仔细一看就发现了伤口破旧的地方裹在里面的白纱布,顿时惊呼了一声。
“王爷,您受伤了!”
林曦心里一抖,看这老公公的菊花脸都发白了,忍不住瞄了过去。他是知道那伤口有多深的,只是赵靖宜的一点也没有伤者的自觉,行动不受障碍,他一时忘了。
“小伤而已,不必大惊小怪。”赵靖宜放下手,面色如常,看了看自己被绑的惨不忍睹的手臂,淡淡地看了林曦一眼,对曹公公吩咐道,“都下去吧。”
林曦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过这可不能怪他,要说自己才是最冤的呢,大半夜地被又被拖出去,一路担心受怕之后,还要给他家孩子做灯笼……越想越不是滋味,一股怒气从心底慢慢滋生,林曦赶紧打住。
定了定心神,想到他包扎的手艺的确不堪入目,于是小声询问道:“王爷,草民再为您重新包扎一下吧,至于这花灯……您贵体欠安,草民自己……自己想办法就是了。”
忍了这个高高在上的王爷那么久,现在再忍忍也能过去的。
赵靖宜的目光从林曦修长的手指上划过,那上面一丝茧子都没有,再看看那些竹扁,脸上出现明显的怀疑。
接着便听到他说:“不必,本王答应荣儿自是会做到。曹公公,你去取来纱布,让林公子重新为本王包扎即可。”
他家王爷决定的事基本更改不了,不过想到林曦医术了得,又放下心来,便应声而去。
曹公公的身影一离开,林曦就听到赵靖宜不冷不热的声音,“一回生,两回熟,这次想必林公子会有所长进的。”
林曦蓦地涨红了脸,心里忍不住问候赵靖宜祖宗,谁想要长进这个技能,他又不想做大夫。
不过谁叫这位是王爷呢,林曦只能再次强压心底怒意,默默地在心里腹诽,手上还得小心翼翼地给这位爷换纱布。
不过之前匆忙没仔细看,这会那血肉外翻的伤口着实让林曦心惊了一下。
林曦怕苦怕累怕疼怕死,娇气地有时候让林青怀疑自己其实养了个闺女。再对比面不改色,冷静地看着林曦轻一下重一下的赵靖宜,谁是真汉子一眼可知。
有多大的权力,背多大的包袱,那抹不平似乎消失了,林曦于是老老实实地给赵靖宜包扎伤口。
而此刻赵靖宜只是静静地看着动作越发轻柔的少年,起初还有些气盛,手下似乎故意加重了些力道,不过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后来仿佛自己想开了,就温柔了起来。
赵靖宜是彻查过林曦身世的,自小受病痛折磨,刚好不久父亲就冤死狱中,才十六的年纪,孤身一人,如今还能平静冷静地面对各人各事,如此心性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