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执着于其他人的死亡真相,若在亡灵有苦衷且无意去追究时,还在执着于凶案背后的真相, 这究竟是对还是错?
揭露这背后的一切又是不是重新在亡灵受伤的心口捅刀子呢?
沈槐不知道, 他觉得自己在悟道上还欠缺不少, 他目前只觉得在为亡灵解决他们遭遇的不平之事,还他们的死亡一个公道,为他们伸张正义。
在这一寻求真相的过程中,能带给他诸多的满足,也能让他见识到人生百态。
但没想到他反被子净给教化了一番,临下车前子净说:施主,什么才是真正的正义?
沈槐沉思:我不清楚,做到公平、公正、正直、正当就算正义了吧。古往今来那么多的学者给正义下定义,他到如今其实也不算是一个很有正义感的人。
子净点头:贫僧的死亡无关他人,全是贫僧自愿为之,称不上正义,也算不上横死。说完,子净便坦然地和其他亡灵一同迈入到龟寿碑中不见。
车旁只余沈槐和亡灵李一悦。
沈槐蹲在一边,开始思考子净师父说过的话,不久后他询问李一悦:最初我一直在胁迫你了解你死亡背后的故事,你是不是也很困扰。
李一悦眨巴眼睛看着他,月光下银发少年正紧蹙眉头,沉思的模样带着几分忧愁和为难。她噗地一声笑出来,摆手:我还要感谢你呢,要不是你我也不知道间接害我的人并不是钱长乐。
沈槐心里微微好受一点,但他这伤感的情绪酝酿还不到二十分钟,身后熟悉的硬物感直接传来,还有一道压抑的带着恶意的声音:你就是坏了我们事的沈槐?
沈槐:熟悉的地点,熟悉的时间,熟悉的姿势。
淦,龟寿碑这地儿真的是阴气太重所以总遇到这种事吗?
沈槐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人应该是鬼面,他紧蹙着眉头身后抵着的东西应该是手枪?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向来心狠手辣的鬼面就直接给了沈槐右胸口一|枪,熟悉的剧烈枪膛声在耳边响起,随后是一道惊天地泣鬼神的疼痛嘶吼。
嘶嗷鬼面没能见到面前这个背对着他的小白脸被他打伤在地哀嚎出声的场景,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他只感觉右胸传来难以忍受的剧痛,一瞬间连脑子都懵了。
亡灵李一悦直接怔愣在原地,她刚刚还没反应过来,就陡然观看到信息量如此巨大的一幕,震惊半晌: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吗?
沈槐无奈地看了眼半瘫倒在地上的鬼面,又上前踢远了掉落在鬼面一米处的手枪,然后给周谠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这下子大师子净带来的思想高度全没了,还颇有些滑稽。
正义是什么?还有待他用余下的半辈子慢慢去探索,只要目前做的问心无愧就行。
鬼面交给了前来的周谠和小赵警官,沈槐也干脆去了警局小睡一番,一直到第二天才和小赵警官前往长江公寓带钱长乐去孔女士的心理咨询室。
周谠则和警局的人紧急处理鬼面一事,所以钱长乐的案件这两天暂时移交给小赵警官。半路上小赵警官还一脸羡慕地看着沈槐:盛海城的主角待遇就是不一样啊
沈槐睨他:你也想每天半夜不睡觉,时不时就在墓碑前被人用刀或枪指着后背,再给你一刀?
小赵警官:怕了怕了。这种主角待遇还是算了,现在的案件已经让他焦头烂额了,主角还是让其他人来做吧。
一路插科打诨到长江公寓前,钱长乐已经等在了原地。一夜没睡的他顽强地抵抗住弟弟的诱惑,坚定地没被掌控身体。
等到了孔女士那儿,孔女士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我要给病人做心理催眠,劳烦不相干的人在休息室等候。
沈槐:那我们能知道结果吗?
这是病人隐私,若病人同意的话我才会酌情告诉你们。孔女士的笑容无懈可击,好了你们可以出去了。
噢。沈槐眼巴巴地看了眼睡在一看就很舒服的躺椅上的钱长乐,朝他眨眨眼,想
他仔细想了想,他不是一个纯粹的正义人。比如这会儿,他就很想知道结果。
钱长乐朝他温和一笑,又看向孔女士:到时结果告诉他们吧,我怕两小时后他们看到的不是我没关系的,我不需要保守隐私。
心理咨询室的门关上,孔女士温和地用轻柔的声音和钱长乐聊天来,说起了童年时的一些趣事。
在钱长乐放松警惕温和地接收了周围的细小水滴声音后,整个人渐渐陷入深层意识中,只模模糊糊地听到有人轻声在喊钱长喜,钱长喜,钱长喜。
哦,对,他是钱长喜。
前方好像浮现出三个人影他认出了,这是他的父母和他的哥哥。
孔女士看着钱长乐的面容发生变化,原本微微平和的眼睑和上翘的嘴角这会儿都抿直,气质也透露出略微的不耐烦来,意识到第二人格钱长喜已出现。
她轻柔地询问:你恨你的哥哥钱长乐?
钱长喜的意识中,他看见父母和哥哥正一脸笑意的样子,他咬牙:骗子,都是骗子说好不会忘记我,说好永远记得我都认不出我来。
他给父母开过视频,但他们丝毫没意识到对面的人是他,而不是哥哥钱长乐。他明明提到了长喜,但父母却怔愣了那么一瞬才记起来他们真开心啊,他们彻底忘记了自己的存在。
哥哥哥哥他为什么可以这么幸福?为什么离开的是他?当初不是说好要一起长大一起变老吗?现在他回来了,他丢失了近三十年的时光,哥哥得补偿给他。剩下的日子将归于他钱长喜。
李一悦是个无辜的人,你为什么要害死她。
钱长喜又恍惚间看到了那个在海洋馆里跳舞的美人鱼,他憎恶又逃避:凭什么凭什么他们能这么幸福害死她吗?她的运气真好右美沙芬和单胺氧化酶抑制剂都杀不死她她多活了半个月。
孔女士眉目紧蹙:右美沙芬和单胺氧化酶抑制剂不能合用,两者合用会产生药物间的相互作用,轻微会导致神志不清、精神紊乱,严重时会致死[1]。
她将钱长喜的话术记录到病人就诊档案中,看了眼还沉浸在潜意识中的钱长喜,轻微开门走进隔壁的休息室,将病人档案递给小赵警官:钱长喜不止下了过量的右美沙芬,他还掺杂了单胺氧化酶抑制剂,严重会直接致死[2]。只是不知道是李一悦女士的反应不强烈还是她身体素质过好,所以一直没出现大问题。
小赵警官和沈槐都点头表示了解,同时继续好奇地看向孔女士,眼中透露出想听八卦但是又努力克制的期待光彩。
孔女士移开眼,没眼看这两人。她干咳两声,只淡淡道:因为遗忘和不甘,再加上当时的他本身心理年龄没跟上,很容易偏执。
沈槐满足了,沉思:我明白了。
钱长喜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故意伤害罪,应该犯罪情节一般,量刑不重,但应有的处罚还是有。
孔女士又提醒了他们一下:通过与钱长乐的交流,他言语中显露的强烈弥补之意和愧疚十分浓重,所以他大概率会克制自己的弟弟。不过你们时不时还是得监控他的情况,别造成其他事故。
而案件尘埃落定后,沈槐和警局的同事也见证了他的实际表现。
因为李一悦的死亡是钱长喜主观杀人、投递精神药物并间接导致其死亡,检察院审核资料递交法院后,最终以故意伤害罪定罪,认为多样药物的合用导致了李一悦人体器官的正常功能遭到一定程度上损坏,出现神志不清、精神轻微失常等症状,虽犯罪情节一般,但考虑到李一悦最终溺亡的事实,法院判处钱长喜有期徒刑两年零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