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的角度, 只能看到她美丽而刚毅的侧颜，那棱角分明的轮廓，带着一如既往的冷硬，却让他如坠冰窖的心，感受到了一丝如春风化雨的暖意。

玛丽琳像是察觉到了约书亚的目光，她微侧过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冰蓝的眼眸中依然不带丝毫情绪，看起来是那么的冰冷无情，然而说出口的话，却让精灵少年再次湿了眼眶。

只听她用她那平静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地陈述道：“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他是生是死，他都是精灵一族的约书亚，都是我玛丽琳的学生——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事实。”

“老师……”约书亚一出口，又马上咬住了下唇，他怕自己会忍不住痛哭出声。

然而，无论他怎么隐忍，晶莹地泪珠还是不断地从他的眼睛之中汹涌而出，他连忙用手臂捂住了眼睛，然后再次低下了头，然而这一次，他那仿佛被压弯了的脊背，却又再次挺直了起来。

训练场中一片静寂，只能听到双膝跪地、伏在自己手臂上的精灵少年，肩膀一耸一耸的，发出低低的隐忍着的啜泣声。

见到这一幕的小精灵们，无不湿润了眼。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伙伴，虽然约书亚性子孤僻又不合群，但相处了那么长的时间，感情还是有的。知道玛丽琳老师并不是要将约书亚逐出部落，她们纷纷松了一口气，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约书亚……”

这时，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从训练场外溜了进来。那干净利落的铂金色短发，那灵动狡黠的灰色眼眸，还有那纤细灵巧的身姿，正是因为睡过头，迟了集训时间，找了大半天才找到大部队的小精灵——卡米尔。

她偷偷摸摸地混进了小精灵们中间，虽然被巡逻队的成年精灵瞪了好几眼，但早已练就钢铁般厚实脸皮的她，只是调皮地一笑，便若无其事地站在了同龄人之间，就像她一直就站在那里一样，端的是自然无比。

她遥遥地望着跪在地上的约书亚，在看清站在他身旁的玛丽琳时，不由脸色一变。因为都是令大人们“头疼”的孩子，所以在部落里，就属她和约书亚的关系最好了，这时见他似乎遭了秧，心中顿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约书亚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压低了嗓音，对身旁红着眼的同伴问道。

那被问话的小精灵，也知道卡米尔和约书亚的关系，便吸了吸鼻子，小声地跟她解释了起来。

她们这边低声交流着，而玛丽琳见约书亚在听完她的话之后，露出这样泣不成声的可怜模样，这个铁面无情的女战神，终究是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罕见地露出了迟疑的神色，再次看向乔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约书亚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精灵少年似乎终于稳定了情绪，他从手臂中抬起头来，整个上身挺成了一条直线，他目光坚毅地仰视着乔茜，真诚地说道：

“乔茜，允许我这样称呼你！我必须为我之前对你的种种挑衅，以及曾经的卑鄙行为，向你道歉！我违反了我们事先约定的规则，更加违背了决斗的精神，我为我的行为感到羞愧！

我愿意接受一切的惩罚，哪怕是生命的代价，只为获得你的原谅！我，精灵一族的约书亚，请求你的责罚！”

约书亚那清澈的灰蓝色眼眸，经历泪水的冲刷，变得干净而明亮，不带丝毫的阴霾和虚伪，让人忍不住去相信他，相信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发自真心。

在人群里听着看着的卡米尔，已经整个人都呆住了。眼前这个真心忏悔，祈求别人原谅的精灵少年，真的是她所认识的那个脾气又臭又硬的约书亚吗？

明白约书亚经历了什么的乔茜，倒是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在绝望之际重获希望，有什么比这更能改变一个人的呢？而对约书亚来说，大概没有什么比被部落驱逐更令人绝望的事情了吧？

“说实话，我很生气。”乔茜故意说道，“如果不是我反应及时，我可能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约书亚浑身一颤，脊背又有弯曲下去的趋势，不过他很快握紧了拳头，再次重复道：“对不起！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乔茜望着约书亚，他那坚毅的样子，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虽然身材依然纤弱，却分明多了一些别的力量。

其实乔茜这会也有些犯难，惩罚什么的，重了轻了，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