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纤纤摇头:“这种事情,只有提前,哪有推后的?”
“那——”萧晟敛眸,“本王早……”
少女粲然一笑,露出整齐莹白的牙齿:“没关系,初一陪我去。我们还可以再多带几个护卫。”
她体贴识趣,不强人所难,按理来说,萧晟应该满意才是。但不知为何,心里莫名地生出一些闷气。
敢情她铺垫这么多,根本不是为了让他陪同,亏他方才还隐隐有些歉然,怕她失望。
晋王哂笑,咽下那句已到嘴边的“本王早些回来陪你去”。他松开她的手,轻拂一下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跟初一,倒还亲近。”
“这不都是托九郎的福吗?”沈纤纤嫣然一笑,娇娇柔柔,“人家在京城,举目无亲。唯一的义兄,还被我气走了。现如今除了九郎,也只有初一稍微亲近一些。”
可惜初一性子冷,俩人真正说话也不多。
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萧晟颔首:“既如此,明日多派些护卫,让初一陪着你去天云寺。”
既然没想让他去,那他乐得省心。
“九郎待我可真好。”沈纤纤笑得越发妩媚。
晋王只当没听见她这句话,出声提醒:“本王的寿辰在月底,卿卿的荷包香囊可该早早准备了。”
“准备准备,这就准备。”
然而晚间在永春园,沈纤纤压根没碰针线,而是跟初一一起,在房中整理香油纸钱,伴随着絮絮低语。
“我爷爷还活着的时候,对我可凶了,天天逼我练习。我一偷懒,他就拿竹竿打我。可是他从来都没打中过……”
提起旧事,沈纤纤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个古怪老头的面容,陈年往事也一点点浮上心头。
“他还不许我做姑娘打扮,非要我穿男装,把脸涂得黑里透黄。初一,你要是几年前看见我,肯定认不出我是个姑娘……”
初一素来寡语,也很少答话,这会儿却突然开口,接了一句:“有可能。”
沈纤纤愣怔一瞬,轻笑出声,鼻腔却隐隐有些发酸。
祖父去世三年了。他刚走时,比起悲痛,她心里更多的是茫然。可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她时常会在不经意间想起他,酸涩难受。
也不知他泉下有知,看她现在这般光景,会是什么心情。
可她已经很久不曾梦见过他了。
沈纤纤用金银箔纸编出一些元宝,忙到很晚才去沐浴休息。
次日清晨,她早早起床。因为要去寺庙,就挑选了一身素净衣裙,仅用一根玉簪绾发。虽衣饰简单,却清逸出尘。
福伯笑得恭谨:“王爷天不亮就走了,叮嘱给沈姑娘多派几个护卫,还准备了这个香油钱。”
沈纤纤接过他呈上的银票,瞥一眼数字,眼皮一跳,好大的面额。
她微微一笑:“多谢福伯,多谢王爷。”
“天云寺香火灵验,每日香客很多。不过沈姑娘只要报上咱们王府的名号,一切都会有人打点。”
沈纤纤点头,心想,这么多香油钱,能不打点好么?
难得出门一次,又不用陪王爷作戏。沈纤纤精神极佳,只是在见到上马凳时,不免恍惚了一下。
认识晋王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单独上下过马车了。
每一次都是被他抱着。
现在一个人,也要姿态优雅。
沈纤纤定一定心神,扶着初一的手,踩着上马凳进了车厢。
车帘垂下,她自己先笑了。
七月中旬,暑气渐退,偶有凉风习习,甚是舒爽。
马车行驶将近一个时辰后,终于到达了天云寺。
如福伯所言,报上晋王府名号、送出香油钱。设立长生牌位之事,很快就办妥了。
沈纤纤从不相信鬼神之说,可是对于自己的祖父,却由衷希望他仍有亡灵存在。
——
自从萧晟十七岁掌管禁军以来,就立下规矩,每月初一十五,各营演武,不可懈怠。
月初是京畿大营,月中是皇宫近卫。月月如此,从无例外。
今天不知什么缘故,禁军演武时,萧晟眼皮突突直跳,心内没来由地有些不安。
演武结束,他略一思忖,直接骑马往京郊方向而去。
算了,反正还早,那就去一趟。作戏嘛,他抽出时间陪同前往,才更像真的,不是吗?
晋王坐骑神骏,但快出城时,竟差点被身后一匹马追上。
他下意识回眸,只见一个青衣女子正策马狂奔。
女子扭头看了他一眼,神色大变,身子一歪,竟从马背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