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俣知道这话是捧招,仍难免受用,眸底有笑意轻展。
“世人笑话妾,但凡提起,言语轻鄙话音轻浮,妾皆不在意,又不生活在一个屋檐下,计较还要耗力气,妾只要保证关心的人过的好就行……”
这个夏夜里,星月高悬,夜虫鸣叫,越氏话语浅浅淡淡,仿佛不甚在意,却极能深入人心。
她说:“这渭水河道,大大小小百个帮派,一年都头都在伙拼,妾虽在外名声不好,可妾这红鲤帮,死伤却是最少。”
“不管外面战况如何,我红鲤帮,一直未倒。我帮中并不都是汉子,也有岸上过不下去的妇孺,入帮前,妾提醒过她们,水上讨生活不易,随时面临死劫。这话是真。可既收了人,妾就得好好护着,让她们吃饱穿暖,让她们恣意生活,让她们高兴时能大声笑,痛快时能大声闹,伤心时能大方哭,方不负这一腔以命相托的信任。”
“可如今……沙三爷太狠,我护不住她们了。”
越氏说话声音不高不低,揉进特殊节奏韵律,铿锵誓言,激昂志气,在她嘴里道出,生了种特殊的悲壮,你若不生一点恻隐之心,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妾此前不识公子,短短时日相处,也知公子睿智大义,能否请您……抬抬手,放妾及身后这一众妇孺一条生路?”
越氏眸带泪光,行至崔俣面前,又是深深一礼。
崔俣长长一叹。
厚黑柔克道,今日让他见识到活的了。
老子言: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兵强则灭,木强则折。
天下至柔是水,无形无状,攻击不得,可它却能揉进绝对力量,无坚不摧。
柔并不等于弱,刚也并不一定就是强,关键看人怎么利用它,怎么恰到好处的利用它。这越氏,正是行家里手。
一番话处处示弱,好像崔俣不帮忙,她们这一帮人就得集体跳河自杀,反正也没活路了。作为一个正常男人,连这点怜惜妇孺弱小的心都没有,也就太不是人了。
可话底又好似处处坚强,隐隐表达着底限,有风骨,有气度,让人不得不赞叹欣赏,女子能若此,真真让男儿失色。
若之前交心的‘你们二人情投意合’话题是真的,自己心底生出被理解的感动……就更难破了。
这柔功,着实令人难以抵挡啊。
幸亏今日在此的是自己。
崔俣想了想,道:“夫人这话,着实令人为难啊。”
越氏美眸一闪:“公子这是答应了?”
崔俣不语,指尖轻敲桌面数下,方才反问:“夫人不满沙三……爷强霸,瞧不上他能力?”
“非也,”越氏摇摇头,“沙三爷确为枭雄,能力卓绝,让人叹服。”
“你也心服?”
“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