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准备洗脚的小鱼跟小槐听了趿拉着鞋就跑出门, 对着有光亮的猪圈跑过去,问:“咋了爹?猪咋了?”
“猪后腿断了一只, 小鱼你进来帮我拿着油烛,我一只手按不住它。”这猪动弹的像是要被杀了似的。
“我来。”屠小槐立马出声,拽着他哥的裤子不松手,脚在墙上蹬两下就站在了墙上,安抚他哥道:“我来掌灯,我是要跟爹学养猪的, 这儿不用你插手。”
屠大牛心生无奈, 这得亏是自己先喊的小鱼,不然他娘见了又要说儿子学养猪都是自己撺掇的。
看小儿子已经蹦进来了, 只得说:“小鱼你别下来了,小槐不怕脏就让他来。”
“好。”
接下来的一幕让屠小鱼后悔他没有坚持也跟进去,他弟又闯祸了,还险些让他爹成了和尚。
“往哪拿呢?我都看不清, 烟子熏我眼睛了。”屠大牛呲着牙说, 小槐听了蹲下身把油烛往下拿, 照亮的同时他也探头去看明显已经被掰折了的猪后腿, 手里的油烛一下子燎了他爹前额的头发。
“哎!爹。快抬头……”
”烧着老子了!”
小鱼跟屠大牛同时喊出声,随后小鱼跳进猪圈,夺过小槐手里的油烛,拉着已经挨了两巴掌的弟弟护在身后,不住说:“爹,没烧到,我看着在,只烧了点头发。”
“老子差一点就被这个混账玩意给烧秃了,你给我让开,我今儿非给他揭层皮。”
他这么一说,小鱼就知道他只是嘴巴厉害,实际上也拍不了几巴掌,但这样他更要做模做样地挡几下,自己要是让开了小槐皮还好好的,他爹多没面子。
后院又是猪叫又是人叫,把家里其他三个人也招来了,“你们这是干啥呢?是人跟猪吵?还是人吵架猪看戏?挺会挑地儿。”许妍站在离猪圈两臂远的地方抱臂询问。
“你小儿子差点一把火把我烧成个秃子了。”屠大牛借着说话停了要打人的手,推两个儿子,摆手说:“都给我爬出去,我不敢用你们。”
他喊屠老汉进来搭把手把猪给拎到石槽边吃食,对许妍说:“猪腿断了,估计是打架了,明天杀猪吃肉。”
屠小葵听了眼睛一亮,阻拦道:“嘴别那么好吃,家里的大夫还没说话呢你就想杀猪了。”看猪圈里黑湫湫的,想着断腿也不好治,她放话说:“我明天早上起来看看,要是治不好了再杀。”
实际上她只看过齐大夫帮一个被牛踩折了腿的妇人正骨,话放的大,早上起床脸都没洗,先跑到猪圈强摸猪腿,屠大牛正在做早饭,听到脚步声探头正经询问:“屠大夫,我家猪的腿还能长好吗?你放心治,随便用药,我出得起药钱,只求我家猪不被好吃的我给宰杀了。”
“家里既然不缺钱,那就别让嘴受罪,杀猪吧,杀了它也少受罪。”屠大夫背手昂头下诊断结果。
“庸医。”屠大牛反咬一口,恶指她说:“你就说看上了我养的肥猪,想借我手杀了你吃肉。”
“对,我就是这么想的,爹,晚上烤小排吃行不?我想吃烤小排骨。”小葵也不装了,担下好吃嘴—庸医的名声,庸医也是医。
“没炭。”
“我买,我让我娘买回来,我出钱。”小葵殷殷看向她爹。
“行,我姑娘想吃我就给你做。”
许妍在外听屋里窃窃的私语声,没进去打扰这温馨的父女相处,靠在墙上思索怎么罚那不靠谱的小兔崽子。
吃饭的时候,小葵剥了两颗鸡蛋放进爹娘面前的碗里,把她爹哄着笑的见牙不见眼,许妍也没在意这是不是沾了屠大牛的光,咬口鸡蛋对屠小槐说:“看看你姐,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她犯了错在讨好认错,你昨晚把你爹额前的几捋头发都给烧卷了,咋好意思埋头狂吃的?”
小男娃放下粥碗,看盘子里没鸡蛋了,他捻起一张饼给撕成小块儿给他爹端去,屠大牛看他那还沾有口水的手指,第一次觉得大儿子爱讲究也不是坏事。
他看向许妍,对她使眼色问自己接还是不接?
许妍咳嗽了一声,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阿爷还在你就动了你爹的头发,昨晚你手再上移一点你爹头皮都要被你给烧坏了,为了让你长记性,你认五十个字,并且把这句话也给学会了写了送给你爹。”
屠小槐听了撇嘴,但又不敢言,端着盘子沉默一会儿,讨价还价道:“五十个字太多了,而且我还不会握笔,不会写。”
“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一天学会认两个字就行了,我跟你姐你哥都能教你握笔,不会写不是事,只要肯学,态度没问题我们任意一个都能把你教会。”许妍咬死了这个条件不松口,一旦让他讨价还价成功,以后就打不住这个口子。
“能打我一顿吗?打我一顿吧,打我一顿别让我认字了,脱了裤子打也行。”他诚心请求挨打,盯着他娘眼巴巴地恳求,这个年纪还不知羞臊,只是见他哥一说脱裤子就炸,就觉得露出屁股是他吃了大亏。
“我们家不时兴打孩子,文斗不武斗,一个月认五十个字,会写那十六个字,没商量。”
“会认的包括会写的吗?”
哎,这小脑袋瓜也挺灵活点,咋就不想念书的?就是嫩了点,他才学字接触的都是简单的,“身体发肤…”这句话反而字更繁,许妍念在他才开始认字,妥协道:“包括。”
“行,我认罚。”他端着他手撕的饼子又蔫蔫地走去桌尾,让伸手准备接的屠大牛端了个空,问他:“这都端来了还要端走?”
“我就犯了一件事,哪能认两项罚?”他振振有词。
“行,你注意点别犯老子手里。”
一顿热闹的早饭结束,许妍送两个孩子去镇上,接过小葵给的一角银子去买几块儿无烟炭,去杭家问杭二嫂:“今天我们杀猪,晚上烤排骨煮南瓜汤,你要不要去凑个热闹?二哥在不在家?”
新如被女婿接走了,儿子在县里没回来,公婆也去大儿子家住去了,家里人挺多,但都是下人,她倒是挺想去玩半天的,琢磨了会儿说:“新如爹去铺子里了,中午回来我问问他,他有时间去我就去,我一个人不去,晚上回来不安全。”
“现在去铺子里问吧,烤排骨要提前腌。”
打发下人去问,杭成文说是有时间,还说下午他带小葵小鱼回去,让许妍别再来接。许妍得了信就赶着牛车回去,大牛杀猪自己也能帮着烧水烫猪毛。
太阳刚落山,屠家小院里已经传出了肉香味儿,烤肉的主力是大牛,小葵在一旁打下手,许妍提着茶壶招呼客人,杭成文喝茶打趣道:“你们家这是男主内女主外?”
“不准确,我俩都是既能主内又能主外,我能待客也能教管孩子,大牛既能赚钱也能做饭。”许妍得意的说。
“少见。”他拉住跑路带风的臭小子按在怀里,这虎头虎脑的样儿招人喜欢,这小子随他爹,浑身都是劲,嗓门又大。
“小子,你哥念书厉害,你念书好不好?”他问。
“我随我爹,他好我也好。”小槐咬死他随他爹,像块儿牛皮糖,怎么扒都扒不掉。
“好小子”,杭成文被他逗乐了,说:“那你完了,你爹啥都好,就念书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