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妍领着他们往家里走,嘴里关心道:“挨冻了吧?进屋烤火, 屋里烧的有火坑。”
打开大门,把几个孩子推开,独自一人解了牛缰绳,木板车放外面,大黑牛给牵进牛棚喂草,看着长的像杭成文的小伙子, 问:“你是新如的哥哥?”
被面前的女人一系列利索的动作给惊呆了的杭绪回过神, 有些腼腆的回话:“是的,许夫子好, 我是新如的大哥,早些年就听家里人说过您,一直在念书也没机会见面,今天搭我两个妹妹的空, 厚着脸皮来您家蹭口吃的。”
说到最后他明显很是尴尬, 脸都胀红了, 看着像是有人教他这样说。
“绝对管饱, 喊我许婶吧,别喊许夫子,太见外了,走,都屋里坐。”
屠小葵拉着两个姐姐在外叽叽喳喳的说话,天太冷,许妍带她们先去后院烤火,屠家父子俩也在后院忙活,在加厚猪圈上的茅草顶,为下雪做准备。
小葵回屋把她的零嘴都给搂到怀里,磕磕绊绊的往后院走,前后围的都是狗,它们被小葵喂习惯了,现在一听到油纸包的响声立马精神了,小主人走哪儿它们跟哪儿,也不在手里抢,就眼巴巴地蹲在面前溜哈喇子。
今天这群狗都失宠了,屠小葵搂着几个油纸包走进去都给塞到两个姐姐手里,像只小狗似的蹲在她们面前,捧着油纸包让她俩拿着吃。
把人照顾的特别周到。
这些蜜饯炸糕杭家姐妹都吃腻了,来屠家最爱吃的还是埋在草灰里的番薯、花生,还有就是勺子舀半勺糖给烤化绞着吃。
中午屠老汉给来的小客人做了梅菜蒸肉和红烧鲫鱼,煮了酸菜粉条肉片汤,热热闹闹地吃完饭,新渠和新如把两人绣的帕子拿给许妍看,上面绣的字看着软趴趴的,但绣艺还不错,没有错线漏针。许妍把打了样的素帕子给了她们,说:“这字是我写了又沿着边绣了一圈,你们俩在这上面练练,着重是练字,提笔的时候手腕要有劲。”
她看了眼杭绪,说:“年尾了,你们兄弟也在家,不会的就去找他们问,我因为生孩子耽误你俩不少时间,学的断断续续,你俩以后要是还有刺绣和念书上的问题,有空了也能来问我,我去镇上了也去看看你们。”
许妍已经在生屠小鱼之前就把杭家的活儿给辞了,婚后不似婚前,现在有家务还有孩子绊腿,教人念书不能尽心尽力,拿人家银子心里也过意不去,还是给辞了好,免得耽误了孩子。
“夫子你只是说的好听,都快半年了你也没去镇上看我俩。”杭新如撅嘴不满道。
“这可不能怪我,屠小鱼还小,他离不开我又受不了风,我也快半年没去赶集了。”她笑着解释,还从屋里拿出来一本书,“呐,这是我以前比较喜欢看的书,讲解风土人情的,这本是我手抄的,看了不下五遍,都起毛边了,我看你俩也喜欢听这方面的事,可以买来看看。”
姐妹俩接过来翻了几页,看上面还有许夫子写的疑问和见解,两人对视一眼把书给搂在怀里,古灵精怪地说:“夫子,这本书送我们吧,改天我们买本新的跟你换。”
不待许妍反对,她俩就一人一句给定下了,还急里吧慌地扯着杭绪赶车回家。
许妍好笑,把人给喊回来,说:“送你俩了,别急着走,又不是啥好东西,看你俩稀罕的。”
又坐下聊了好一会儿,搭不上话的杭绪坐在火坑边都要睡着了,两个妹妹总算是要回去了。
屠大牛帮忙把牛车架好,往车上放了一包小番薯,一罐香油,还有一捆番薯粉条,对姐妹俩说:“叔知道你们家不缺这些,这些小番薯都是家里择出来的,烤着熟的快,晒过的也甜滋滋的,我看你们喜欢吃,就带一包回去。”
“多谢屠叔。”打交道多了,两个丫头跟屠家人熟悉,也不假客气,两家都不是穷人,东西给了就要。
“别客气,下次你哥在家了再喊他赶车送你俩过来玩”,走到杭绪面前,拍拍他的肩膀,说:“路上别急,慢点走,回去告诉你爹,今年过年别买羊肉,我家杀羊,到时候给送一头过去。”
“好,屠叔,那我们走了。”
“走吧。”
腊月初十,屠大牛给往年在他家买猪的屠户递话让他拉猪,剩下的二十六头猪里五头老母猪、三头种猪、十头十来个月的公猪,还剩八头今年刚长成的母猪。屠大牛把十头公猪都给卖了,又买了五头成年公猪回来,打算用来跟小母猪交/配,明年下崽了都给转到山上去养,比来年买人家小猪崽划算些。
就是今年夏天把陈年艾草都给烧干净了,猪下崽了用三年往上的陈年艾草熏着最好,他拉着牛车去隔壁两个村子买了一牛车的陈年艾,陈奇听到屠家的动静,把家里攒的两大捆三四年的艾草让大儿子给送了过去。
家里该卖的猪都卖干净了,到了腊月二十,屠家开始杀羊卖羊,两三年的时间,从最开始买的两头羊扩大到现在十几头的羊群,经过第二年拉出去配种后已经分不清那些是一窝生的,怕他们乱交/配生出有毛病的羊羔,现在打算的是家里留四头继续养,其他都给杀了卖了,家里留一头过年吃,杭家和顾家一家送一头。
宰羊这事家里大人商量好了也没在饭桌上多说,屠小葵也就不知道,等到她爹和她阿爷磨刀捆羊的时候她才意识到什么,跑到羊圈里抱着一只四蹄长着黑毛,脖子一圈黑项圈,其他地方都是白毛的山羊嚷着不许杀。
屠大牛傻眼,之前卖猪也没见她拦着不许卖啊?烧的排骨她也啃得喷香,这长的好看的命好?
“这只不杀,咱们自己养着,爹宰长的丑的羊子。”他拉着她好好商量,但他闺女不肯,在羊圈里里挨个瞅瞅,说:“都不丑,小花尾巴好看、花鼻鼻子好摸、小白爱干净、豆豆喜欢跟我玩……”
每只羊她都喊的出名字。
虽然大闺女喜欢羊伙伴,但十几只太多了,隔着墙都闻得到羊尿骚,杀是一定要杀的,屠家父子俩暂时放下刀,把小丫头哄出去玩了,两人在家又捆又杀,剥皮开膛,掏出羊杂、羊肝、羊肚、羊肠子留着自家吃,自己吃的羊给留下来让屠老汉给解成块儿,其他的屠大牛码在牛车上给拉到镇上。
给杭家和顾家一送,他们再跟一条巷的邻居吆喝一声,八只羊两刻钟就给卖光了,都不用往集市上拉。
“今年没杀兔子?”杭成文和顾清坐在一旁跟屠大牛说话,杭家的下人在拎水洗牛车上的羊血。
“没有,太小了,剥皮麻烦死了,就家里想吃的时候杀一只,怎么?你们想吃?”他问。
“你杀了我就吃。”顾清摇着腿有些不要脸地说。
“你咋不说我给炒好了喂你嘴里?馋死你,别吃了。”屠大牛呲笑。
顾清瞥他一眼,咂咂嘴,嫌弃道:“你五大三粗的,我稀罕你喂?”
屠大牛看不惯他那得瑟样,伸脚猛踢他椅子,把人给踹出去了心里才算得劲,没好气地说:“你俩谁家没下人?架子端的还挺高,下次我来镇上一家给提几只送家里去。”
被牵连的杭成文摊手:“我冤不冤?我都没说话,还被你骂端架子。”
“你小子看戏笑得嘴都要劈叉”,顾清走回来站在他另一边,提防着屠大牛下黑手。
看牛车洗干净了,屠大牛拍拍手,起身说:“不跟你俩瞎扯了,我回去的。”
“急啥急,晚上留家里吃顿饭喝点小酒再回去。”杭成文留他,说已经交代厨娘在做饭了。
屠大牛心里有点不踏实,担心上午嚷着不让宰羊的屠小葵回去发现羊没了再发浑,他摆手拒绝,把稻草垫子扔牛车上,叮嘱顾清:“黄家的事有信了托人给我说一声。”
“老子就知道你屠大牛的羊肉不是那么好吃的。”他眯着眼笑骂。
“屁,就一句话的事,你要是嫌弃就把羊肉给杭二少爷,让他给我递话,一句话一只羊,老子亏大了。”
他说着话,已经赶了牛车在往外走,顾清见了也跟着出杭家大门,说是搭他的牛车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