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妧已经抱着她小儿子,领着红果跟着小妹进了屋,看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盯着房顶的丫头,只叹:“这丫头变化是真大,像是换了个娃,我就说满月了就白了吧,你两口子还不信。”
红果坐在床边握住她表妹的小手,看她望着自己,捏了捏她腮上的软肉,“没我小姨白,我小姨夫拖后腿了。”
“你还没你表妹白呢,你爹更是拖你后腿。”她娘嘘她。
站在许妍的角度,她看小姑娘不服气地翻个白眼,小声嘀咕:“你也没我小姨白,我黑也是跑进跑出晒的。”
“你在嘀咕啥?”许妧夹着乱扑棱的小儿子,也没听清她说的啥。
“没啥。”
许妍好笑,更是好奇这两三个月不见,红果遇到了啥事,争气了,敢还嘴了。
许妧作为姨妈,两个孩子又是跟着小妹读书认字又是在屠家吃饭,知道孩子生下来了就跑镇上去买了个银手镯,又是二两银,心疼了小一个月,不止一次的嘱咐两个孩子好好读书写字。
太费银子了。
两家人关着门在屋里热热闹闹吃饭的时候,陈老婆子背着她老头寻了个借口出了镇,一路往后山村来,进了村逮了个虎头虎脑的男娃问:“乖孩子,你们村里养猪的那户人家住在哪?”
大热天的她穿着暗沉沉的衣裳,扣子系的严实,常年板着脸哪怕现在柔和了表情,脸上的肉也是僵的,小男孩挣了挣胳膊没挣脱,只好耸着肩膀说:“村尾,房子最大的那家。”
看人松了手,他一出溜的就跑了。
陈老婆子看他那活泼的小腿,直到没了影儿才看了看自己的手,躲着人走到了村尾,听着屋内的说笑声脸上更显阴沉。
她想来看看宝禹他媳妇怀没怀上,儿子没了,跟他有关系的只有这个不愿守寡的儿媳了,家里养着的那个孙子木呆呆的,一点都没有自己儿子的机灵懂事。
每每看着家里的孩子总会想着宝禹媳妇生下来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门关着她就在远处草丛里蹲着,吃了饭总会出门,不怕看不到人。被太阳晒的昏昏沉沉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孩子都啼哭声,不由的站起身走到院墙后面,果然有孩子的哭声,还有那女人哄孩子的声音。
已经生了啊?
她拐脚出了村子。
孩子越大越好玩,屠小葵是个不闹觉的乖娃,早睡早起,每天早上屠老汉也不用他儿子喊了,天亮就起床,收拾好自己,熬上粥就在灶屋里等着抱孙女。
听到孩子的哭声就在外嚷一嗓子:“阿爷等着你呢。”
吃得饱饱的小丫头裹着被单被她阿爷抱出门去溜达,喜欢听鸭子嘎嘎的声音,喜欢把手伸出来乱动,喜欢红的黄的野花。
第四十二章 [vip]
本该在小公猪一个月左右找个好天气就给骟了, 但因为屠小葵的出生,让这群小公猪的蛋蛋得以多保存半个月。
这日,伺候了许妍填饱肚子, 小丫头也干干净净的又睡熟了, 屠大牛进杂物间里搬出了个陶罐, 陶罐里还有一把锋利的小弯刀,添水加半斤浑酒架火上烧开, 水滚了又滚才熄了火星盖上盖子等水凉透。
小猪窝的猪圈给冲洗干净,靠近院墙的那个干透了的猪圈, 茅草顶上晒了一捆艾草,男人跳进去给分成五小捆, 点燃后放在猪窝猪圈各处烟熏着,片刻,墙根、地砖缝里熏出来不少爬虫,一一被守在外面的屠大牛给踩死。
“老头,鱼收拾干净了没?”他隔墙喊一直在门外刮鱼鳞清鱼肠的老头。
“还有几个没破肚子,咋了?有事要我做?”屠老汉把鱼肠往院墙拐角狠狠一扔, 那里躲的有被他儿子突然出声吓跑的野黑猫一家老小。
“给猪崽劁蛋蛋, 你来帮我拽着猪后腿,递个水。”
屠老汉听了嗖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端起装鱼的盆子就往屋里跑,往灶屋里一放就跑进后院拦住他,语气坚决的说:“你不能再做这断子绝孙的事,我去请人来骟猪, 咱家不缺钱, 你别碰, 我也不沾。”
屠大牛一脸疑惑的斜眼瞅他, 问:“往年不都是我骟的,你还在旁边抖脚听着猪嚎判断蛋大蛋小来着,今年这咋又想起一出是一出来了?我自己劁的干净些,口子也割的小,你来帮我拽住猪。”
“你都几年没见过人家劁猪了,咋能张嘴说人家手艺不如你?往年行,今年不行,往后也不行,我前几天仔细想了想,我们就靠杀猪不饿肚子的,太凶煞了,所以才几代单传,两口子比猪还壮,愣是怀不上第二根苗。到你了吧,养个猪啥都学,不放心人家,非得自己来,接生、劁蛋一个不落,然后得了个姑娘,我就怀疑是你做的孽。”老头子坐在陶罐前面不动,有些气虚地叨叨。
屠大牛皱着眉头搓搓脸,烦躁地走了几步,说:“你咋神神叨叨的,按你说的那劁猪的都该生不出来孩子了,我看我学艺的老头也是孙子好几个了,人家也没怀疑儿子孙子是借来的,你天天在琢磨啥?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闲的?”
“我媳妇说的你也信了,上坟烧纸我也去了,现在又在嘀咕,嫌弃我生不出来儿子你自己找个婆娘生去,我都不担心没儿子接手这一摊子你瞎操啥心?屠家有啥宝贝?就传下来一把杀猪刀?现在不也躺在地上吃灰了?”
越说越恼火,自己生个孩子老头子屁事还多,都是被许妍给惯的,好声好气的给他说这讲那,我看我没娶媳妇的时候老头子也挺懂事。没儿媳的时候想着是个女的就行,娶了儿媳怀了就想要孙子,为了个孙子钻了牛角尖的想法子,真是心贪。
屠大牛也不再让他帮忙,自己翻进猪圈提起猪后腿,夹住它的猪头和猪前腿,一手拿刀一手掰后腿,一声刺耳的猪嚎响起,手一挤也就完事了。
屠老汉被抹了脸子,看板着脸的儿子嘟囔着:“又犯浑,老子还没逼着你吃猪蛋呢,看那黑脸臭的。”
屠大牛往外斜了一眼,眯了眯眼睛,没好气地喊:“还不来?帮我扯着后腿。”
哼,还是离不了老子,不牛了?
嘴却快速地应了声:“来了。”沾了鱼血的手搁草灰里蹭蹭,灰扑扑着一双手翻进猪圈,掰开两条后腿。
屠老汉挨了一顿熊,彻底没了花心思,屠大牛也不再提,许妍从始至终都不知道有这回事,看公爹不念叨孙子,还以为是自己的那番话起作用了。
六月中旬的时候,地里的麦子黄了,屠老汉父子俩又拾起镰刀去地里忙活,许妍没了肚子的拖累,接手了家里的几十头猪崽,哄睡了女儿就往后院去熬猪食,地窖里的番薯只剩一麻袋了,门前开垦的地里埋的番薯也长出藤条了 ,割了麦子下了雨又该插番薯藤了,乡下种田就是这样,忙的时候几种庄稼轮番收种,闲的时候没事可做只能聚在槐树下唠嗑打屁。
一桶猪食太重她拎不起来,每次只烫半桶,插几个煮熟的番薯用棍子给捣碎,掺和在稻糠里,站在猪圈外面给倒进猪槽里,看着头顶猪食的猪崽只想给它一棍子,太烦人了,又不是不给吃,急的还没倒完头就扎进来了。
难怪说人笨就想起了猪,长着丁点大脑袋的鸡也比它们会看脸色。
屠老汉回来做饭的时候,许妍已经把米淘洗干净下锅了,井里吊着的肉也给捞起来切成块儿了,土豆也刮洗干净切成了两半,看人回来了,探头说:“爹,桌子上冷的有绿豆水,我给续到井里镇了的,刚拎起来没一会儿。”
“好”,进了堂屋就看到小孙女躺在凉席上,半眯着眼睛不哭不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喝碗水的功夫,小丫头又睡了。
摸了摸尿布,是干的,出了门往灶屋走,“出去吧,灶屋里热的不得了,等闲下来了让大牛把墙给打通,屋子给扩大一点,开两扇窗,免得热的出不过来气儿。”
“爹,我来烧火吧,我好歹还在屋里待着,比你们在地里晒太阳凉快多了。”
“可不敢,我还想好好吃顿饭,你那手艺也就只能给猪熬食了。”屠老汉摆手让她出去,“菜都淘洗好了,用不上你,坐堂屋里看着娃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