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阙

第63节(1 / 2)

你说把秦凤仪气的,他叫了媳妇与他一道去扬州,不就是为了俩人在一处么。结果,这杀千刀的二小舅子,白天还算识趣,可一到晚上,就跟个门神似的,秦凤仪要过去与自家媳妇说说话都不能。二小舅子让他有话憋白天说,秦凤仪气道,“那我就憋死了!”

“那你憋死好了!”

听听,这是小舅子该说的话么?

把秦凤仪气得,都想半宿把李钦扔河里喂了鱼。

李钦还就秦凤仪不守规矩的事找秦老爷告过状,秦老爷只得跟儿子说,“你有话就搁白天说,别大晚上的去你媳妇舱里。”

“我自己媳妇,我还不能看了!”

“这不是还没娶么,待娶了阿镜过门,你愿意怎么看怎么看。”秦老爷柔声哄着儿子,“有小舅爷在,这事儿听小舅爷的,没错。”

秦凤仪憋一肚子气,拿出他岳父对付他的法子来,晚上见不着媳妇就找二小舅子下棋,别看景川侯在棋道上正克秦凤仪,秦凤仪在棋道上则是正克李钦,李钦只见输不见赢,气得一宿能失眠半宿,天天俩黑眼圈挂着,念书更没效率了。他们出门时,景川侯把俩儿子的功课都交给这“京城第一的好女婿”负责了。李钦念书念不动,没少被秦凤仪言语打击,还说什么,“我堂堂探花郎,教你这种笨蛋,真是浪费时间”还有“你这是人脑袋,还是黄鱼脑袋”啥的,总之,李钦打念书起都没听过一句的难听话,这回算是一次性补全了。

李锋见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大姐夫当起夫子时如此可怕,简直是拼了小命的念书,一时倒是突飞猛进。

第103章 晋王之乱

秦凤仪不喜李钦, 也不只是李钦道学的原因。要只是道学,秦凤仪顶多说他是个酸文假醋假正经,秦凤仪很不喜李钦待罗朋的态度, 秦凤仪私下与李镜道, “阿锋性子就好, 你看看阿钦,眼睛长头顶上,对罗大哥爱搭不理的。”

说爱搭不理都是客气, 其实,李钦根本没拿正眼看过罗朋。

李镜手里摩挲着一枚玉石棋子, 道, “二弟的性子,一向傲气。”

“他傲气个鸟啊傲气, 他以为自己是侯府公子, 就瞧不起人罢了。”秦凤仪端起今年的新茶吃了两口,道, “他傲气,不过是仗着岳父, 还以为别人是敬他呢, 那是敬他爹呢。成天一幅蠢样,我都懒得说他。”

李镜道,“他年纪尚小,待过两年大些,知道些人情世故, 也便能好些的。”

秦凤仪悄悄道,“说来,二小舅子倒是与陈舅舅有些相似?”

“这叫什么话?”

秦凤仪道,“那天咱们定亲,我见着陈舅舅了。先时我一直想,咱们这些年,我虽来京城来得少些,每年也要过来一两个月的,怎么就没见过陈舅舅呢。后来我仔细想了想,其实是见过一回的。那是我中秀才后的第二年,我过来,有一回我进门,陈舅舅出门,我俩走了个正对,他就像二小舅子这般,没拿正色看我。可咱们定亲那天,陈舅舅拉着我说了好久的话,你不知道他说的那些个陈辞滥调、知乎者也,师傅教我这些年也没说过那等长篇大论。”

秦凤仪最后还说一句,“我这样说,你不生气吧?”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原也是实话。”李镜道,“要不,有父亲在朝中,舅舅这把年纪,竟然只做到员外郎的位子。倘一味迂腐,倒也没什么,偏还有些个小心眼。你不晓得,好笑的事多着呢,母亲去的早,大哥后来议亲,我那舅妈竟想让大哥娶舅家表姐。”

“这也不算稀奇,一则亲上作亲,二则大哥是侯府嫡长子,再加上大哥一表人才,哪个丈母娘不喜欢啊。不要说亲舅妈了,你看襄永侯世子夫人,家里做样大哥爱吃的菜,都要打发人给大哥送过来。”秦凤仪与大舅兄一向关系好,问媳妇,“大哥也不是势利人,这事没成,想是别有原因。”

“是父亲不乐意。”李镜道,“要是表姐有过人的人才,亲事不是不能考虑,可表姐资质平平,只是寻常大家闺秀,而且,大哥待表姐只是表兄妹的情分,并没有再进一步的意思。再者,大哥以后是要请封世子的,虽不求岳家如何显赫,也不好平庸太过,便定了现在的嫂子。”

秦凤仪一向粗心,这回也不知怎的灵光一闪,严肃脸问媳妇,“那陈舅舅家打大哥的主意未成,有没有打过你的主意?”

李镜笑道,“胡说什么呢。”

“你可别想糊弄我,快与我说

“我的亲事又不由舅家做主,舅妈倒是提过一两句,祖母就回绝了。”

秦凤仪哼哼两声,“亏得祖母明白!”觉着妻子这舅家十分够呛,秦凤仪复又好奇起来,“

“我外祖父官至内阁首辅,我家也是侯爵之家,门当户对。”

“唉哟,失敬失敬。”秦凤仪更不明白了,“外祖父的风采我是没见过,可你看我师傅,也是在内阁干过的。方家现在何等兴旺,怎么陈舅舅家就这样儿了。”陈舅舅哪里有首辅公子的风范啊。

李镜叹道,“这就要从先帝时的晋王之乱说起,先帝曾有两位皇后,第一位是元配徐皇后,第二位是继室卓皇后,徐皇后生下大皇子后就过逝了,大皇子便是由徐皇后抚养长大的,原本,徐皇后也是多年无子,可后来,卓皇后生了亲生的七皇子。七皇子便是后来的晋王。说来都是皇位之争,大皇子既长且嫡,册为太子。七皇子按理也是嫡出,只是,他的母亲是继后,而且,他为弟,大皇子为兄。倘晋王才干不足也便罢了,偏生,晋王精明强干,极得先帝喜欢。而大皇子,并无过错。晋王到底是因何谋反,如今是众说纷纭。但在先帝北巡之时,晋王为谋帝位,引北蛮人入境,帝驾连带着太子重臣宗室,就是晋王自己,都死在了北蛮人的手里。那一败,倘不是平郡王力挽狂澜,国朝能不能得保,都得两说。”

秦凤仪就更不明白了,“你既说晋王精明强干,如何就干得出这引狼入室之事。”

“这谁知道呢。”李镜道,“皇位之争,不争则已,一旦争了,便是不死不休啊。这人能做出什么事来,谁也不能预料。你想想,那些祸国秧民的,哪个不是一等一的聪明人。可有时,聪明做出的事,还不如那些笨人呢。”

秦凤仪想了想,道,“那太后娘娘和陛下是怎么逃得性命的?”

“真是各人有各人的运道,当时,先帝、太子、晋王,还有许多宗室身死,陛下当初是留在京城主持政务的皇子,并未随驾。当时北蛮兵马之强,连夺数城,陕甘皆落于北蛮人之手,陛下临危受命,受百官推举登上帝位,不得不与北蛮人重划边境,雁门西北,归北蛮所有,雁门以东,方是我朝疆域。当年差耻,父亲他们这一干子重臣都是晓得的。还是陛下励精图治,登基十年之后,方以平郡王为帅,三年血战,夺回陕甘二地,以血前耻。”

秦凤仪这一向只关心自己小日子的都听得心潮澎湃,他道,“唉哟,先时我就觉着,皇帝老爷不似凡人,他可真厉害啊。”

“是啊,陛下文治武功都有圣君之相。”李镜道,“平家,便是因陕甘之功得以封王。你问我外祖家如今为何至此,我外祖父与大舅舅死在晋王之乱中,二舅舅又在先时陕甘之战时战死。三个舅舅,最能干的就是大舅舅和二舅舅,如今这个,是小舅。”

秦凤仪不由叹气,与李镜道,“这世道就是这样,越是能干的人反而死的越早。”又问,“两个舅舅没留下后人么?”

“苍天不佑,大舅舅身后原有个小表哥的,养到十六上,媳妇还没娶,就一病死了。”李镜道,“我母亲又是个想不开的,生了我之后,没两年也病死了。偌大家族,说完就完了。”

秦凤仪安慰媳妇,“陈舅舅虽然人才一般,表哥表弟的,好吧,要是表哥表弟好,说不得也轮不到我了。”

“你又说这不着边际的话了。”

“本来就是,要是他们好了,还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啊。”秦凤仪还酸溜溜了一回,他到底是个好心的,道,“其实,这也不必急,一个家族,总是兴衰更迭的,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出一不得了的人才呢。就像我家一样,我爹小时候,险没要了饭。后来,我爹置起这偌大家业,人哪儿想得到呢。以前我小时候,我还以为我就纨绔一辈子呢?结果,我竟然做探花了!这更是人想不到的。你看,我还娶了你这么个好媳妇,以后咱们生他一屋子儿子,咱家便兴旺起来了。陈舅舅家也是一样的。”

就陈舅舅那做人的本领,李镜对舅家本也感情不深,闻言一笑,“你说的是。”

秦凤仪道,“岳父也是因陕甘之功,爵位升为世袭之位吧?”

“是啊。”李镜道,“听祖母说,我祖父,还有一个在禁卫军当差的叔叔,也都是死在晋王之乱。不然,怎么我家没有同支的叔伯辈呢。”

秦凤仪不由感慨道,“说来,人人都羡慕为官做宰,可想想,为官作宰风险也大啊。像我们小老百姓,天大的事无非就是没银子使了,被人欺负啥的,像这些大官,真是说没命就没命啊!”秦凤仪由衷道,“媳妇,这做官的风险可真大啊!”

李镜没好气,“在家混吃等死风险不大,那样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差别?”

“当然有差别了,活着能跟死了一样?”秦凤仪斜睨媳妇一眼,道,“我觉着,我以前就混吃等死的,你是不是以前特瞧不起我啊。”

李镜唇角一勾,笑道,“要别人那样,我自是瞧不起的。你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