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什么?”见雷氏面露难色,许老太太忽的生出一丝不安来。
“只是不巧了,呦呦刚订了亲呢。”
“……什么?”许老太太愕然,嘴唇微动,“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雷氏话一出口,随即清醒过来,心里涌上几分后悔,但是在看到许老太太惊讶异常的神情后,竟隐约有些快意。她轻轻“啊”了一声,慢悠悠道:“是我的不是了,之前老太太没明示,我也不知道。昨儿新科状元刚到家里来提亲,想要求娶呦呦。”
她觑着许老太太神色,小心道:“本来老太太提的时候,我就该……只是毕竟还没文定,口头上定下来而已,我也不好……”
“这……怎么回事?!”许老太太脸色难看,身体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
雷氏将杜聿母子前来拜访的事情真真假假说了,末了又道:“我知道老太太是心疼呦呦,才想着把呦呦放在身边。可是,那杜家也是良善人家。”
许老太太喉间溢出“嗬嗬”之声,雷氏知道她此刻定然十分愤怒。
回想着女儿提起张煜时的神情,雷氏定了定神,续道:“看来这两个孩子是没有缘分了。”
许老太太目光缓缓扫过她的面颊,见她脸上除了遗憾,并无其他神情。哂笑,她语气有几分古怪:“不是没缘分,是四郎福薄,比不得状元公。”
雷氏接道:“老太太说笑了,四郎是老太太最心爱的孙子,又怎会是福薄之人?我们家老爷,也常常提起四郎,说这个侄儿若是好好学,将来会有大出息呢。”
她隐约能猜出许老太太一力促成这桩亲事的原因,她想,有一大半都是为程家的人脉。
雷氏站起身,走到许老太太身后,轻轻给其捶背,柔声道:“就算婚事不成,也还是亲戚啊。四郎是老爷的内侄,是嘉儿和启儿的表弟,这本就是极其亲近的关系了……”
不管怎样,张家都养大了她。她并不想因为呦呦的亲事而跟张家交恶,背上忘恩负义的名头,教程启他们兄妹几个为难。她一面小心给许老太太捶背,一面温声细语,状似不经意说着张煜同程家的亲近。
如果张煜真经由科举而走仕途,程家能帮的,肯定会帮,没必要再结成姻亲。
雷氏在北乡伯府待了许久,等她回到崇德书院,天已经快黑了。
程寻担心母亲,刚得知母亲回来,便迎了上去:“娘,你回来了?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吧?”
望着女儿洋溢着笑容的脸,不曾错过她眼中的担心,雷氏心中一暖,缓缓点了点头。这是她的女儿,为这女儿做什么,只要能让其欢喜舒心,她都是愿意的。
晚膳时分,雷氏有点精神不济,她略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程寻看在眼里,眸中掠过一些担忧。吃罢饭,她轻轻敲了敲母亲的房门。不等母亲回应,她就将门推开了一道缝,偏着头往里面瞧:“娘?”
“进来吧。”雷氏正坐在梳妆台边,闻言笑了一笑,看到女儿,她白天的不快消散了许多。
程寻几步到母亲跟前,小手熟门熟路放在母亲肩上,慢慢捏着:“娘,你觉得我手法有进步吗?咦,娘,你这耳坠子真好看!”
雷氏笑笑:“好看你也戴不了,连耳洞都没有。”
“我不要,我不要!”程寻动作夸张,直接掩了自己的耳朵,“疼呢,我不要穿耳朵”
雷氏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提一句,你就吓成这样。没逼你穿,你还要读书呢。”
“我就知道,我娘对我最好啦。”程寻嘻嘻一笑,似是放下心来,伸臂揽了母亲,娇娇软软同母亲撒娇。
女儿的身体热乎乎、软绵绵。雷氏只觉得一暖温暖紧抱着她,沿着血脉,一点一点捂热她的心。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脊背。
她想,老天待她不错,她还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女儿。当然,她更不能教女儿受委屈了。
程寻在母亲身边待了好一会儿,见母亲明显心情好转了许多,才打了个哈欠,小声道:“娘,我困了,要回去睡了。”
“回去吧。”雷氏一笑,“回去以后,就别再看书了,早点歇着,明儿还要去学堂呢。”
“知道了,娘。”程寻欢快应着,一溜烟儿走了。
而雷氏却轻轻叹了一口气。
晚间休息时,雷氏同丈夫说起了今日在北乡伯府发生的事情。
程渊皱眉:“你说呦呦订了亲?”
“怎么?不妥吗?”雷氏看他神情,心中陡生不安。她小声道,“我当时也是急了,老太太一直不松口。除了说呦呦已经订了亲,我真不知道……”
她说着说着,眼圈儿有了红意。
程渊一怔,有些无奈:“怎么又哭了?我又没有怪你。要说,这事儿是我不对。我该早推的,只是先时她没摆到明面上,我也不好说的太直接。不过……”他叹一口气:“昨儿你也在,咱们明明没有应下杜家的求亲。”
他初时确实生出过将女儿许配给杜聿的念头,但是昨天杜聿真正求亲,他又心生犹豫。不过昨日杜家母子离开时,杜聿再次提到了希望他能同意亲事。面对少年人青涩的请求,何况这又是他得意学子,程渊到底是松了口,说再考虑考虑,女儿年纪还小,不急在一时。
杜聿当即表态,愿意等一等。
雷氏拭了眼泪:“我知道。可杜家不是有这意思吗?昨儿他们母子离开的时候,还又说了一次。你不也说考虑考虑么?又没把话说死,我瞧着那杜聿比张煜强不少呢,兴许是良配。”
在她的印象中,呦呦曾不止一次提起过杜聿这个人,称赞其学问好。杜聿能中状元,足以说明这一点了。而且程家对杜家有大恩,正如焦氏所说,他们肯定不会亏待了呦呦。
程渊眉宇微皱:“修远的人品学问没得说,如今中了状元,圣眷正隆,将来青云直上,也不是难事。”他轻轻摇一摇头:“只是呦呦的婚事是大事,咱们做爹娘的,肯定要给她选个好夫婿,不能教她受了委屈。”
雷氏点一点头:“这我当然知道。”然而当时在北乡伯府,她只能这么说。
略一沉吟,程渊眉头轻舒,“她跟你亲近,你什么时候稍微探一探她的口风。虽说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说到底,也得教她舒心。”
“嗯。”
“至于老太太那边,你不要再多想了。”程渊笑了笑,“拒了就拒了吧。反正呦呦也不愿意,不是么?”
夫妻二人关于女儿的终身,谈论了许久,才熄灯睡下。而程寻对这一切毫无所知,她早早就睡着了。
随着苏凌生辰的逼近,程寻越发烦恼,到底送什么啊?她自己再亲手做礼物,已经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