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有意让她早日捉襟见肘,用药就尽着好的贵的用,那夏荷哪里够吃几日?到时又方便了江春一回。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四月初七,学里准了江春五日的婚假,一切心事落定,好容易可以安心睡个懒觉,却天才刚亮,王氏就来敲门。
原是胡尚书府与武功侯府来给她添妆了。
她本以为就胡沁雪与高胜男来,哪晓得到了隔壁,却见连胡老夫人、胡尚书夫妇俩、胡太医并高胜男嫂子侄女都来了,江家也没条件分内外院,只得男客女客全坐一处。
几个女客见了她,都纷纷打趣“新嫁娘”,尤以两个好友,哦不,损友,打趣的最为厉害,居然使着高烨家七岁的小丫头上来问她“春姨几时给我生个妹妹玩?”
江春大窘,这两个损友!
这时代风气开明,大家也不嫌害臊,又逗了她好半日,最终胡老夫人送了整套珍珠头面予她添妆,胡沁雪是一只日永琴书簪,高胜男的就直接多了——一只二百年老参,须都有婴儿手指粗了。其他胡家几人与胜男嫂子给的也是金贵物件儿,不一而足。
江家也没舍得买下人使唤,只请了几个街坊,几个媳妇勤脚快手,不消好久就整治出三桌酒席来,男客坐一桌,由江家父子四个陪着,女客一桌也热闹,就是几个小儿独自一桌也有趣。
高烨闺女名叫留姐儿,当年她要出生前,武功侯已身受重伤,家人为了留住他长命百岁,就给未出生的孩子取名“留”,若生了男孩就是“留哥儿”,女孩就叫“留姐儿”……也算她有福气,果然就将命悬一线的武功侯多留了几日,直到见了孙女的面才闭上眼。故整个高家对这小姑娘都极为疼宠,尤其她爹,可谓是要风得风了。
她母亲要领了她与女客坐一桌,她非得自己跟着文哥儿几个坐一处,小嘴巴嘚嘚的问他们“金江可好玩”“可有大马骑”;秋姐儿胆子大了,也问她“头上绢花哪里买的”“裙子有几层”……江春憋笑,果然是性格迥异的两个丫头。
用过午食,送走了胡家众人,而高烨媳妇,江春称一声“烨嫂子”的,就留了下来。不消片刻,窦家的轿子就来到门口,请了她母女二人去窦家铺房并压床。
刚送走母女二人,江春学里同窗也来了,因她平素性子温和好说话,倒是男女各来了十几个,送的虽不是甚值钱物件儿,但也胜在心意。
江春开开心心送走了他们,嘱咐明日早些去窦家吃酒,就开始进行一项她一直很好奇的事了——开脸。
“前世”老家一带早没了这习俗,只偶尔看新闻得知广西一带颇为盛行,大街小巷老阿婆将这项传统婚嫁习俗传承了下来。但等真正体会到那感觉后,江春整个人都不好了!
江家请来开脸的是城南一位全福妇人,据说家中双亲俱在,夫妻和睦,儿女双全,但下起手来……江春看着那两股交错着绷直的棉线,觉着脸上不止汗毛被拔走了,连肉皮可能都被刮去了一层。
妇人吐沫横飞夸凳子旁的两株万年青长得好,嘴里念叨些“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勤俭持家”的吉祥话,江春不敢看两根线,只闭紧了眼睛,有点“视死如归”。
啊呸!江春想打自己两嘴巴,大好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婚后元芳就得去辽北了,她真是乌鸦嘴!
届时若他方便的话,给力哥儿带两件衣裳去,虽然天已暖了,但打战的事,哪一年回得来还不好说呢。
想着想着,面上疼痛也就不那么明显了,待妇人赞叹着停了手,江春才睁开眼,拿镜子一照,虽然有些泛红,但感觉脸上确实亮了一点。
只不过她本就皮肤白,这个把月来被窦祖母的汤汤水水滋润得面色红润,容光焕发,日日照镜子发现不了,那妇人一开了面乍一见她娇嫩颜色,赞不绝口。
江春也觉着自己这身皮肤可谓是老天爷给她穿越开的挂了,上辈子黄、胖占全了的人,只觉感激不已。
高氏也同样生得面白小巧,这两月来不再被高原紫外线“残害”,日子顺心,气色好了不少,与江春倒是更像姐妹。
此时的“姐妹”俩,正躲在苏外婆那头的卧房里嘀咕。当然,主要是高氏在红着脸小声说话,江春倒还算神情自若。
“春儿啊,阿嬷也没在你身旁好生陪着你长大,这口虽不好开,还是不得不说……明晚……明晚……”
红了脸半日还是“明晚”,明晚到底啥,江春也晓得,不过就是新婚男女二三事罢了。
高氏轻咳一声,正色道:“明晚……元芳这多年了身旁也没个人,男子憋得久了……就会……”
到底是“就会”啥呀,我的亲娘诶!你都生了我姊妹四个了,怎还这般面嫩?江春看她为难,正想说“我知晓,学里夫子教过的”,反正她是医学生,夫子讲人伦敦常也说得通。
哪晓得高氏还是憋出了句:“憋久了会威风有损,你莫害怕,第二回就会好了……”
……
想起那晚夜巷里的冷颤……江春又要不厚道的笑了。
第137章 花好
宣和二十五年四月初八,睡梦中的江春感觉更鼓也才敲过没好大会儿,就被高氏从被窝里挖起来。
“春儿,好丫头,快睁开眼来,把脸净咯,待会儿迎亲队伍来了咱们头没梳好可就闹笑话咯!”高氏说着就给她手里塞了块温热的湿帕子。
江春被那温热的触感惊醒过来,自己闭着眼睛覆在面上轻轻擦了擦。
“大姐姐,你眼屎都未擦净哩!”
“嘻嘻……姐姐羞羞!”
江春睁眼一看,好啊,原是双胞胎武哥儿与斌哥儿眼巴巴站床边瞧笑话呢,也故意逗他们:“俩小子别得意,小心以后娶个眼屎都未擦净的新媳妇儿!”
高氏听得一乐,指着她骂:“倒是小孩儿脾气,快莫说他们了,今日才是你的大日子……”说着说着又要难过起来。
江春见昨晚好容易哄好了的娘亲又哭起来,只得放下帕子安慰她:“哎呀,我的好阿嬷哟,你哭啥嘞?咱们一家都在东京城住着,随时想见就能见着,又不是山长水远不知去了哪儿……我啊,只怕日日往娘家跑,你会嫌弃女儿嘞!”
双胞胎里性子成熟的斌哥儿就争着说:“不嫌弃,不嫌弃,我们不嫌弃大姐姐嘞,只恨不得姐姐日日在家里!最好是莫嫁了……”
几人这才被逗笑,高氏少不得又要念叨“哪有日日往娘家跑的道理”,外加一箩筐“勤俭持家”“温惠贤良”的嘱咐,江春都一一应了。
因着这一个月来都在忙乱舅舅的事,元芳也忙着部署对辽用兵之事,见不着人,她有时甚至都想不起自己要嫁人这个事了。本以为会淡定自若心如止水的,哪晓得现到了正日子,终究是她两辈子第一次结婚,江春居然开始前所未有的“激动”起来。
一会儿不是洗脸忘倒水,就是傻傻的拿起梳子要自个儿梳头。
慌得高氏忙按住她手,劝阻道:“哎哟,我的好姑娘诶!新嫁娘的头发哪能你自个儿梳啊?窦家那头给你请的梳头人估摸着快到了,你先吃点东西垫垫……”
说着就由苏外婆和文哥儿端进一大海碗的米线来。
若是平日,江春定吃不下那么大碗,但今日,晓得送嫁迎亲拜堂闹洞房的要折腾一整日顾不上吃东西,故也有意识的多吃,在几人眼巴巴的“监督”下,吃完了一大碗米线。
刚吃得打了个饱嗝,梳头妇人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