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徐纯大愣子受不了这沉默,无话找话的开了个头:“咦……你们瞧,这水仙可是要出花|苞了?”
众人低下头去,果然水仙株中间的杆上有块小小的凸起,就与蒜薹要开花了似的。
“你别提了!我这两株水仙可是费了好些功夫侍弄的,本早就该开了的……都怪那狗东西,那日将花盆抱出去晒太阳,被它个小馋嘴啃了半截儿……啃过之处就有个小花|苞‘胎死腹中’哩……可把姑奶奶我气炸了!”
可能是晓得胡沁雪正在诉说它的“英雄事迹”,那小狮子狗还滴流滴流跑过来,将脖子上的铃铛甩得“叮铃”响。
众人自又将眼神放在那狗子上,江春却是晓得它只认胡沁雪的,无意去逗惹它,自转开身子,四处打量起来。
“小友,可否与为兄来一道?”是徐绍在唤他。
思及白日间他那欲言又止的神色,怕是真有话对自己说吧……江春跟着他来到了外头院子里,找了个灯笼能照见的地方站定了。
“绍哥哥可是有话要说?”
面对江春的“开门见山”,徐绍又有些不自在了,只将手握拳放嘴边虚咳了一声,清清嗓子道:“小友此次升学试考的不错罢?愚兄却是望尘莫及。”
“绍哥哥谦虚啦,我却是个自大的,考过就过了罢,在意那些却是徒增烦恼。”
徐绍见她真心实意劝慰自己,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只想到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得见了,又将心内那羞赧压下去,试探道:“愚兄有一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江春听那“不知该说不该说”的套话,想到后世恶搞的“那你就别说”,若自己回他这么一句……定会将他堵得面红耳赤了吧?想到那场景,江春忍不住就“噗嗤”一声笑出来。
徐绍听她笑起来,倒不觉有甚。只站窗口的窦元芳却将那笑看了去,暗道:两人黑漆漆站那儿互诉衷肠了吧?不知说到甚,倒将这小儿逗得展颜了。
看他们站在光晕里,只觉着那小儿眉目轻灵,眼神柔和地望着那俊俏小郎君,倒是天造地设一对……只是,他隐隐有些不舒服。
他凝神一听,那小郎君吞吞吐吐道:“其实,其实,愚兄心悦于你。”
“轰!”元芳只觉着耳旁似有风吹过,又似有炮仗炸开……这是在表露心意了?
“嗯?绍哥哥你将才说了甚?起风了,我没听清哩。”原来是江春抬头去看那院里的树木,未留神他冷不丁说了句甚。
那徐绍的脸一下就红了,也不知是羞得还是恼得,好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被她这轻飘飘一句给戳破了。
窦元芳却是暗自松了口气,也不知是何因由令他放松下来。
那感觉就似自己不为人知的宝物,突然被旁人见着了,见他人凝神打量那宝物,似乎在犹豫可要将它据为己有,他不自觉提了一口气在心间,一时觉着自己的宝物就是宝,那人也是慧眼识宝,一时又觉着这是自己独有的,不可赠与他人……突然,那人看了两眼又兀自转过头去——他大大的松了口气,宝物还是自己的就好。
这种感觉愈发令他不自在起来……就与院中不自在的徐绍一般。
见他再次鼓起勇气,又要重来一轮表露心迹了,窦元芳居然鬼使神差的喊了声:“你二人快些进来,外头风大。”
于是江春就对着他龇出一排小白牙,悠悠地进来了。
只余徐绍在后头暗恨自己没把握住时机。
二人自是未见着窦元芳嘴角隐秘的笑——好在宝物还是自己的。
屋内胡沁雪后知后觉道:“春妹妹,怎你俩不怕冷哇?大晚上的出去吹冷风,好在窦叔父倒是一片慈爱心肠。”
江春|心内憋笑:窦叔父的慈爱心肠?就像他老人家已七老八十了似的。
“多谢窦叔父关怀。”江春故意膈应他,看他怎推辞。
哪晓得他还居然“嗯”的一声就应下了,他不会是真当长辈当上瘾了吧?也就比这江春原身大个一轮而已,要是与上辈子的江春比,那就是远房大侄子的年纪……
“元芳哥哥,你在此处哇?何时来的金江,也不与妹妹说上一声。”一把娇娇弱弱的嗓音在众人身后响起。
胡沁雪一见林淑茵那温温袅袅的样子,这大冷的天穿个齐胸孺裙……不怕冷吗?
“原来绍哥哥你们也在表妹这儿呢,倒是好兴致哩,也不唤我一起来耍。”她仿似才看见胡沁雪几人。
胡沁雪那炮仗脾气,“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那林淑茵也不觉着尴尬,只又轻声细语问元芳:“元芳哥哥几时来的金江?哥哥上次允了妹妹的悦容坊镯子……可,可带来了?”眼神怯生生望着他,双颊却已绯红。
第76章 治血
几个小的正与窦元芳玩着呢,林淑茵不请自来也就罢了,还一来就问“元芳哥哥”上次允她的镯子可带来了。
众人就差张大嘴巴了。
且不说这自老夫人开始从上至下都改了口,几个小的都称窦元芳为“叔父”了,她独个非得特立独行喊“哥哥”,就是才见了面也没张口讨要东西的道理啊……
江春|心内有些怪异,这位同窗自小在汴京的殷实人家长大,规矩自是好的,能说出这种话,看来是真对窦元芳热情啊!
不是问“何时来的”就是嗔怪来了怎不与她说一声,能这般语气说话,看来二人关系挺好……这窦元芳果然是个老好人。
江春撇撇嘴,他个老好人,尤其是公子哥儿里的老好人,不就“中央空调”嘛,哪里需要哪里就有他。
胡沁雪却没江春恁好的耐性,不乐意道:“这寒冬腊月的,我怕你深闺弱质的,又将你惹病了,就没唤你。”心内却腹诽了几句:到时病了又是一番折腾,城里大夫不要,偏要闹着我阿爹给你瞧病,我阿爹又不是你家跑堂大夫。
林淑茵却是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小声道:“原来妹妹是怪我这弱不禁风的身子……都怪姐姐扫了你们兴了,只是若非挂念着元芳哥哥,我也……我也……”
江春自来是个爽快性子,第一次见识到了古人的内宅手段,说不出的满心腻歪,看来那些宅斗文的写手委实是伤|精费神了。再听她口口声声“挂念元芳哥哥”,愈加觉着没滋没味了……江春自行走开,假意去倒杯茶水吃,懒得看她表演。
可惜没出息的江春,耳朵却是竖得直直的,等着听窦元芳要如何回答她,嗯,最好是他能拿出那悦容坊的镯子来,也好让她见识见识这“中央空调”的品味。
可惜她要失望了,窦元芳只道了句“你们自玩吧”,就走了……
走了……留下不可置信的林淑茵。
走了?好歹你也给人家个交代啊,这在江春看来就是“落荒而逃”了……她又撇撇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