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入旧年

第51节(2 / 2)

其实从一进门她就觉察出徐母对她态度的冷淡了。

她虽也未说甚不中听的言语,但全程未见她与自己多说一句话,仿似老僧入定般的。只徐父笑眯眯地问了她些家中父母兄弟情况,并说了几句“往后常来耍”的客套话;徐母却只是端着身子不说话,直待徐父客套完了,她才不冷不热地附和了两句。

怎说呢,这态度就是不冷不热,却是比胡老夫人还表现得明显的不冷不热,似是生怕别人看不出她态度似的……也不知她是自来就性子清高,还是不喜江春。

江春不知缘由,但也不欲探究,本就不是一个阶层的,她亦不想硬攀上去。凭心而论,徐母对她态度如何,并不能影响到她,她早已过了“知道旁人不喜自己就沮丧”的年纪。

她之于江春,只不过是同窗的母亲罢了,客气些称呼声“伯母”而已。

胡沁雪却是在这位亲姑母面前亦不敢放肆的,只端紧了身子与她说笑,察觉姑母对江春的不喜后,她愈发不敢多说话了。

两人好不容易出了徐母的院子,皆大大松了一口气。

胡沁雪吐着舌头道:“春妹妹你莫多心,我姑母就是这般性子的人,并非她不喜你。”

话落,似乎觉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又忙补救道:“其实我姑母就是这般冷心冷性之人,我长这般大还未见她好生笑过哩,姑父与她成婚十几年了,亦是动辄就被她下脸色的……你莫多心啦。”

江春自是笑着点点头,转开话题问起徐纯怎不见了。

胡沁雪却红着脸道他回院子去拿件东西,待会儿再去徐绍处寻他们。

不消好久,二人就到了徐绍的院子,有个机灵小厮见着了将他们引进屋。

屋内的徐绍斜卧于贵妃榻上,手中拿了本书,面前桌子上亦整齐地摆着几本别的书,看来他在家亦是同学里一般的。

见了她们,徐绍先笑起来,将书给收了,一派轻松地道:“两位妹妹来了,愚兄就暂且不与你们客套了。”说着指指自己的腿。

二人自然明白。

胡沁雪笑嘻嘻就过去翻他桌上的书,东瞧西瞧起来,江春却仍劝着道:“绍哥哥莫客气,好生卧着就是。”

说过又问道:“那日还得多谢绍哥哥了,若是……只不知你这伤,大夫是如何说的?”

徐绍笑得眉眼弯弯,慢慢解释起来:“小友莫这般折煞愚兄了……县里大夫说这只是伤了大骨。我阿嬷放心不下,又请了威楚府的骨伤科大夫来瞧过,皆道无事的,第二日肿起是因着里头有瘀血不化,吃了后头那位大夫开的续骨疗伤丸倒是好多了,只现还敷着些养骨的膏药,不便移动……”

江春点点头,既府医都来瞧过了,那就是无事的了,刚开始听胡沁雪说用石膏和夹板固定了,她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股骨骨折了。现看来还好只是股骨挫伤,并非骨折,倒是好生养段时日也就无碍了。

怕江春愧疚,徐绍又转移话题,问起学里各科夫子授课情况,江春皆详细地与他说了。

似是想起什么来,她又从随身带的书兜里拿出两个册子来,一份是这半月来各科夫子的授课记录,尤其九章科的,她将自己的课堂笔记详细地誊抄了一份与他。另一份却是她自己影印的几篇“优秀作文”节选。

胡沁雪转过身来瞧了一眼,见是她早就予了自己的,也就未说甚。

那徐绍一一翻开,仔细瞧过,却是有些感动的。尤其九章科笔记,比他自个记得还详细哩,况她又在其中加了些注解说明的,自己这学不懂九章的看两眼就都能明白过来……望着小友这一个个整齐的蝇头小楷,哪还觉得“千人一字”了,只满心满眼地觉着小友体贴周到,每一个字都是各有千秋的……嗯,今晚他定要好生瞧瞧。

当然,他一面是感动,一面却又愧疚难当。

这愧疚还得从初十那日说起。半夜里他被送回了徐府,徐母平日好生清高的一人,却是抱着他哭成了泪人,他亦是愧疚的,暗怪自己令母亲忧心了,情绪自也就有些郁郁寡欢的。

那徐母见了他这般情形,还道是伤到何处了,只她自己也只是略知岐黄而已,对这骨伤科却是无甚了解的,只得等着府医来瞧过。

那府医按了按他骨头,又推了推,才道伤是无大碍的。事后又随口道了句“只这伤处却有些古怪,似是先在土石上伤了一回,又被旁人伤了一回”。

徐母一听这话却是要炸了的,甚叫“又被旁人伤了一回”,她儿子山上一夜就与那小姑娘待一处了……她不作他想,第一反应就是江春伤了儿子。

只徐绍却是个嘴巴严实的,任亲娘老子怎问也只一口咬定了是自己滚落土堆伤到的。她亦无法,只心内却将江春厌上了几分……令小友为母亲所不喜,这是徐绍的第一层愧疚。

当日夜里,也不知是前一日劳累过度还是怎的,徐绍只觉睡意沉重,只这种“沉睡”中却又多了好些杂乱的梦。

先是梦见小友滑下土堆,他在上头及时拉住了她,凭着一己之力居然还将她给拉上来了,在梦中就好生欢喜。只这拉上来后他却未放开小友的手,只将那又小又软的手紧紧握在手中,似乎觉着汲取她手上暖暖的温度还不够似的,他居然还双手将她握紧了,似是握着软软的棉花,直到小友皱着眉道“疼”,他才惊觉……

但醒来却有些遗憾,好似只有在梦中他才能忽略礼数规矩,好似梦里的小友亦不会生气似的……多希望这梦能够做得再久些。

果然,复睡下没好久,他的心愿成真了的。只这次的梦未继续将才的“握手”,不知怎的就跳到了他们一起跌下那土堆处。两人还是昨日的样子,他用双手护住了怀中的小友,她仍是怎也唤不醒。

他急得要瞧瞧她目珠是否也如昨日一般在眼睑下转动,却是怎也推不开她。她只将小脑袋往他怀里拱,似只小猪仔似的,用那细软的发顶拱在他胸口,将他拱得身上有些痒,又有些热,心慌异常。

哪晓得那调皮的小友却还抬起头来望着他笑:“绍哥哥的心口怎这般跳得厉害哩?里头可是有头小鹿?”

他被猜中心事,唬了一跳,脑海中不断有“小鹿”两字在回响……人自然也就醒了。

醒来后只觉意犹未尽,又是暗恨自己醒得不是时候,只恨不得再瞧瞧若是小友发现他的心事会如何是好……他有些放肆地狂想:反正是在梦里,她就是生气了亦不怕,一切皆是假的。

待再次入睡,周公又如了他的愿了,只这梦又未继续刚才土堆下的“小鹿乱撞”了。

这次场景换到昨晚两人一起待过的山洞,那洞里仍是燃着个火堆,火势倒是不大,但两人却被热得满头大汗。他身上衣裳已经湿透了,早看不出是雨水打湿的还是出汗浸湿了的。

他趁小友不注意偷看了一眼,她的衣裳亦是湿透了的。

梦里看不出颜色的衣裳紧紧贴在身上,将她胸前的山丘衬托得异常明显,随着她添柴加火的动作,那“山丘”居然还隔着衣裳一颤一颤的,有些娇怯怯、颤巍巍的……

他似晓得自己是在做梦似的,居然敢大着胆子胡想,这小友长得果然与旁人不一般,只不知里头是甚模样……想着愈发热了,只觉着身上像有火在烧,这“火”烧得他抓心挠肝,不知哪痒,反正就是不舒服,特别想伸手挠一挠。

梦里的他是伸手挠了的,只是这挠了亦无用,反倒愈发热,愈发痒了。倒是身旁的小友见他抓心挠肝的难受,轻声问道:“绍哥哥可是哪痒?妹妹帮你挠挠可好?”

他自是欣喜若狂,急着敞开衣裳,才解开外衫,却又马上醒过神来,这般在女子面前放浪形骸,不是君子作风,他忙急急收住了手。哪晓得梦里的小友却红着脸羞道:“绍哥哥作甚解衣裳?也忒坏,下次不与你出来了。”

说着还忙羞怯怯地将脸埋到他怀里,将一颗脑袋直往他怀里钻。

这可不得了,这小友身上凉丝丝的舒服,清凉一片,软软的也不知是怎长得,他只恨不得小友就一直这般埋在他胸前才好……片刻后,他又觉着身上热得愈发明显了,仿似有一把火在烧,先是从少腹开始烧起,慢慢地脸上脖子上都被烧到了,最后连全身都被烧了,只少腹那处却仍是最热的,那热气仿似须臾就要爆出脉管来……

于是,第二日醒来的徐绍又羞又恼又愧疚,自己居然连续做了三场胡梦……少年暗自唾弃自己。

感觉到身下亵裤的不妥来,他简直不敢相信,平日暗自窥视小友也就罢了,自己……居然在梦里那般无耻,委实是个不堪的人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