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是这片刻的时光,之前那紧闭着的房门,已经被推开了一条小缝。
那彭真然下一秒,就要直接走进来——
“住手。”
一声带着浓重醉意的沙哑低喝鬼魅一般在门外响了起来。
“极乐宫的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嚣张了?”
那个人就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刻意在说给那人听一般。
“乔,乔大少爷……”
明明有救星到来,本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这一刻,那天仙阁大妈妈的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下一秒钟她就要直接哭将出来一般。
“您怎么醒来了?”
大妈妈又道。
“你……看上去……好像很怕我?嘻嘻嘻……是怕我什么呢?怕我……就着这酒意,将这极乐宫的木偶给弄坏了,给乔家招祸对吗?”
乔暮云仰起头,将手中酒壶里的酒一口气吞下,然后才带着一抹让人背后生寒的笑意,对着自己面前的人笑嘻嘻地说道。
他依旧是那副邋遢的模样。
只不过,这一刻的他,比起先前抓着那狗老倌不停形容绝世美人应当有多美的时候,身上的酒味又更重了一些,眼中的清明,也更少了一些。
天仙阁的大妈妈站在极乐宫与醉醺醺的乔暮云中间,两股战战,胸脯一直不停乱颤,却有一种几乎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她多多少少也算是见过风浪的人,却从来没有像是今天这样害怕过。
之前乔暮云说的那句话,其实并没有错。
她还真害怕自己家这位疯疯癫癫的少爷,直接将极乐宫的人杀个干净——对于乔家这等要做生意的人家来说,那可真是个大麻烦了。
毕竟,乔家有家财万贯,而极乐宫,却只有一群不惧生死,神智全无的死士。
“乔大少爷,今个儿不是什么大事。极乐宫的大侠们也是我们乔家的大主顾,”大妈妈满头冷汗,心惊胆战地对着乔暮云说道,“再说了,今天来的这位极乐宫的大侠,手中可是有姑奶奶的手令——姑奶奶当初也说过的,只要是带着她的手令前来办事,乔家自当全力配合。”
大妈妈在说到“姑奶奶”时,刻意加重了音量。
如今她只希望,乔暮云在听到自家亲娘的名号后,能稍微回归一点清醒。
乔家所有的人都知道,乔家唯一的继承人乔暮云,就在不久之前,因为一个男人彻底跟乔家姑奶奶闹翻了。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因为那个男人,整个人都变得疯疯癫癫,每一日醉生梦死,酗酒度日。
而大概也就是因为酒喝得太凶,这位往日彬彬有礼的少侠乔暮云,却在这短暂的时日里彻底沦落为半个酒疯子。平日里不发酒疯还好,一旦发起酒疯来……
大妈妈想起这些日子乔家惹下的那些祸事,不由连连摇头。
她早就听闻,乔家姑奶奶对自己的独子管教十分严厉,那乔暮云从乔家走出去,那副玉树临风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迷煞多少江湖少女……
可也正是这样,大妈妈是真心想不通,为何乔家姑奶奶要这样对待个好孩子。要知道,从她听闻的那些手段来看,别说是母子之间了,就是那有血海深仇之间的仇家都不会轻易下这样的毒手。第一次听说乔家姑奶奶的那些手段时,大妈妈还曾在心中暗自嘀咕:这乔家的当家人未免也太狠心了一些,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难道就不会心疼吗?
等到了这乔暮云与乔家姑奶奶撕破脸,放浪形骸,无法无天的时候,天仙阁这位大妈妈才忍不住感叹自家当家人的不容易。
这乔暮云一身武艺,已到了顶尖境界,便是寻常高手等闲也近不了他的身。
要不是乔家姑奶奶对乔暮云管教严厉,这大少爷行事间多少还有有些顾虑……恐怕他能直接当着乔家人的面翻天。
就说之前乔暮云竟然当着他和大官司的面,醉醺醺地追着狗老倌那等下贱人说那美人之事,就已经足够丢人现眼了,然后又更不要提,乔暮云私下里放出赏金,搀和到那忘忧谷的浑水中去,要杀魔头常小青的事情。
正所谓情字伤人……
大妈妈忍不住又看了乔暮云一眼。
该说是报应吗?这乔家靠着春风里姑娘们的皮肉和消息赚了那样多的钱,然而乔暮云却因为路上捡的一个男宠,直接发了失心疯。
她倒是听闻,那男宠确实长得美若天仙,还有传闻,那人干脆就是山中野狐所变,才这样轻而易举地夺去了乔暮云的魂魄。
不过大妈妈也是心中纳闷,就算那位男宠长得再美,难不成还能美得过这天仙阁里收集而来的各色美人?要知道这些美人在一城一地中,都是花魁之色。
可乔暮云自被放逐到天仙阁中,见了那些姑娘们,竟然连眼皮都不曾抬上一下。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妈妈对这一层楼中所住的那所谓的西域公主这般重视,甚至能咬着牙阻止极乐宫的人进去惊扰那姑娘的缘故……
她想着,这乔暮云毛头小伙子一个,又被之前那男狐狸精哄得迷迷瞪瞪的,自然不能领略到那女子的肌体之美。
而大妈妈苦心调教的这位西域美人,却是个绝世仅有的尤物——
大妈妈还盼着能靠这姑娘将乔大少爷从弯路上掰回来,走上正途呢!
若是此事能成,得了姑奶奶那边的青眼,大妈妈平步青云便是指日可待了。
这大妈妈心思百转千回,想了那么多,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只可惜,处心积虑……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在心底对自己轻声叹道,随即便又苦着脸对那及凶神恶煞的极乐宫来人连连作揖,转过头来,还要努力再劝慰那看着已经有失态征兆的乔暮云,企图让后者冷静下来。
“乔大少爷……”
“滚——”
大妈妈的话没有说完,便看着乔暮云抬着下巴,冲着那彭真然一声冷笑,手中酒瓶快如闪电,直直朝着对方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