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 江宇典才有了点精力来想这件事。
他钻进玻璃陈列柜前,工作人员和他都再三检查过,在那样众目睽睽下出问题, 江宇典想到了一个人。
李小龙的儿子李国豪, 在拍戏的时候,原本要击中他的道具枪被换成了真枪, 他被真枪击中后,没有一人反应过来, 全剧组的人都眼睁睁地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倒下, 为他精湛演技赞叹。
直到他倒下了, 导演叫了cut,众人才发觉他再也起不来了。
而剧组上下那么多人,却无一人在事情发生前发现这件事。
江宇典这次也是遭人故意暗算, 如果是小恩怨,那没必要置他于死地,但江宇典认真地想了想,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除非有人知道他是谁了。
换一个思路, 他拿到这支广告的主角角色,是挡了谁的路?他要是死了,谁受益最大?
或者其实对方根本没打算弄死他, 只是打算让他产生心理阴影而放弃拍摄?
甚至于幕后黑手是袁霁,也是有可能的。
再或者那或许是贺庭政商业上的对手,江宇典根本就不认识的人,或者是贺庭政的爱慕者, 又或者……
江宇典活络地想到了多种原因,他趴在病床上,后背的疼痛刺激着他。他受不了了,按了铃叫医生来,给他开了两片止痛药,不然照他这样疼下去,等会疼死了都没人知道。
他把药吃了,身上的疼痛就渐渐缓解了,困意袭上来,但他知道贺庭政马上就到了,他精神很差地维持着清醒,就等着他来了。
过了一会儿,贺庭政终于来了,江宇典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他歪着脑袋、耷拉着眼皮道:“你来了啊,几点了?”
贺庭政手表上的时间还停留在温哥华的,他打开手机,手机已经自动同步了当地时间,已经是新的一天了:“零点过了。”他站在床边,低头看着他后背缠着的止血带,眼里涌出一种狂躁的情绪,他把椅子抬到床边来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江宇典脸上的妆已经卸掉了,身上的妆也卸了个七七八八,包括后背,在为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已经用酒精擦过了。
诚然如此,全身带妆的他身上依旧带着不少金色眼影的痕迹,贺庭政抚摸了下他的头发,手上就沾染上了金粉。
江宇典勉强地掀起眼皮看他,看到他有点红,带着很深的疲惫的眼睛,道:“你是不是也哭了?”
“这里疼,”他摸了摸自己的心口,低头悲伤地凝视着江宇典,声音嘶哑着说,“我害怕,怕你……”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语气含着向死由生的悲恸,“上次就是这样,要是再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我也活不下去了。”
江宇典牙酸得厉害,心想他最近是不是看了《还珠格格》。
“别这么矫情了,我又没什么大碍,又不是死了你干嘛这样?”
“别这样说。”他有些严肃地道。
“好好好,不说。那什么……我吃了点止痛药,现在已经不疼了。”他眯着眼睛,艰难地把手伸出去,他只有一只手是受伤了的,而且也是小伤,那只手扎了输液针。所以他用没受伤的、空闲着的那只手,伸过去搭在贺庭政的脸颊上,让他:“你弯腰。”
贺庭政双手撑在床侧的扶手上,他生的高大,整个上半身都弯了下去,脑袋低到江宇典的头侧,深深地笼罩着他。
江宇典则是困难地把头扭过去,他原想着亲贺庭政一下,可是太难了,他提不起力气来,歪着脑袋,勉勉强强地用鼻子在他下巴上蹭了一蹭,声音低着安慰道:“你安心,我不会有事的。”
贺庭政说:“已经在找那个嫌疑人了,他跑不掉的。”
欧洲治安混乱,江宇典这种又没发生人命的小案子,是不受重视的,在法国警察眼里,既然那个人又不是杀人犯,抓回来也最多拘留一个月,抓到又有什么用呢?
赔偿医疗费吗?
如果移交给警察来办,那这件事最多也就是见报的结果,运气好能抓到人,运气不好就抓不到,没人关心。
江宇典自己也知道这些,他叹口气,嘱咐贺庭政道:“先去调查,有用的监控资料都拿给我,我养伤这几天,就好好看一下。”
贺庭政嗯了一声。
他表面上答应了江宇典,实际上他并不愿意江宇典自己来管这件事。
江宇典又说:“你自己也多加小心,身边一定要有靠谱的保镖,如果只是针对我,那我没关系,就怕是你商业上的对手……”
说到这里,江宇典就不再多说了,他让贺庭政给自己喂了点水,说:“你明天带个电脑给我,你去找个安全的酒店休息吧,这都凌晨过了。”
贺庭政说不,固执地道:“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江宇典眼睛已经闭上了,倦意浓厚:“不行,你要在椅子上坐一夜?不行,听我的话,去休息了。”
贺庭政看他已经要睡着了,就安抚着他睡觉,江宇典疲倦地叮嘱他:“一定要休息,别把身体熬坏了,本来就不年轻了……”睡着前,他又说了几遍:“去休息、休息,别管我了……”
贺庭政轻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发觉他睡着了,就轻手轻脚地叫来值班护士加了个床。
病房的加床,一般都不是很长,是由椅子放下去的那种床,贺庭政睡上去,整个小腿都支在外面。
因为是炎热的夏天所以他也不用盖被子,就那么抱着自己的胳膊睡了。
他睡得很浅,每隔十多分钟,必定要睁一次眼,起来看看他状况,所以他根本就没睡着。
而由于止痛药的缘故,江宇典倒是睡了个好觉,只不过药效过去了,他又开始疼了,趴着眼泪就浸了出来。
虽然还是在哭,但似乎不如之前疼得那么厉害了。
他一醒来,就看见贺庭政坐在椅子上,看他憔悴的、胡子拉碴模样,江宇典心里也难受。
他趴着说:“阿政,我想撒尿,你扶我起来。”
他不同于那些做手术的病人,身上没插导尿管,但他所能感受到的疼痛,比做了手术的病患还要强烈几倍,贺庭政怕他疼,也不知怎么把他扶起来,就说:“我……我问问护士。”
“问什么问。”江宇典像个铁人一样,自己用手撑着起来了,他似乎是想下床,贺庭政不让他下去,他有点无措,四处看着有没有什么盆啊瓶子啊。
江宇典看他那样,似乎是忍俊不禁地一笑:“智商挺高的怎么脑子不好使呢?我不下床,你看看床底下,有医用尿盆吧?”
贺庭政蹲下来看了下,抬头道:“真的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