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蒋映雪抱着天赐站在修衡身侧,已经掌握技巧的修衡一下一下牵引着风筝线,让天赐看着飞在空中的风筝。
天赐一时仰头看风筝,一时又转头看着小哥哥,小脸儿上笑颜如花。
蒋映雪抱着小身子软软的带着奶香味的天赐,看着眉眼昳丽又活泼可爱的修衡,亦是满脸愉悦的笑容,时不时地随着修衡移动脚步。大哥大嫂跟前这两个孩子,真都似纯美的小仙子一般,让人怎么疼爱都嫌不够。
婆婆、兄弟三个和大嫂对修衡的宠爱,根本就是视为程家的孩子,她进门之后,也是打心底地喜欢这孩子。与其说世间情缘奇妙,倒不如说真的就有那种人见人爱的孩童。难得的是,天赐也不输过于出色的小哥哥,有自己天生的招人疼爱的性情。
不怪程译昨晚跟她犯愁:“那俩小孩儿忒漂亮,忒招人喜欢,往后我们的孩子,是怎么样也比不过了吧?”
她就笑,“怕什么?怎样的孩子,生下来之后,都是我们的瑰宝,娘和大哥大嫂又都是喜欢孩子的性情,一定会帮着我们好生管教,孩子就算资质寻常,知道上进、明白事理就行了。”
程译听了,释然一笑,说的确是这么个理。
之后,她就说,“我总盼着,大嫂再给天赐添个妹妹,却没想到,一直没动静。”
程译笑起来,“我估摸着,大哥要孩子有够,往后会不会再添孩子,难说了。”
她不明白,“按理说,开枝散叶不是嫡长子的责任么?哪会有嫌孩子多的男子?”
程译想了一会儿,轻声说:“那是你不知道,大哥对大嫂……真是惜命似的。谁都瞧着他好像对大嫂就跟寻常男子对待发妻似的,其实哪儿是那么回事。大嫂生天赐之前,他好几个月心神都绷得特别紧——我跟三弟都看得出来,越临近临盆的日子,他越是不对劲。这些年他从没那样过。我猜着,天赐出生当天,他恐怕都后悔让大嫂有了喜脉。毕竟,稍稍看看医书就知道,生儿育女对女子来说,就是一脚踏入了鬼门关。”
那样的一个大男人,情绪全然不对劲,且维持了好几个月……她简直难以想象。
随后,程译商量她:“我是次子,孩子这个事儿……要不然就算了吧?你问问有经验的医婆稳婆,避开容易有喜的日子……”
她就掩住了他的唇,说你想得美,我每天做梦都想快点儿有喜,给你多生几个孩子。不让我当娘,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程译沉默下去。
她就搂住他,说怎么样的女子,绝大多数都会盼着儿女成群,起码我是这样的,不然,会成为一辈子的憾事,就算长命百岁,也高兴不起来。大哥那样的人,打定什么主意,怕是大嫂都改不了,可我们不同啊,我底子好,比大嫂底子好是一定的,不会吓到你。再说了,娘最希望的就是孙儿孙女成群,你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的?大哥大嫂要是只要天赐一个,我们也不要孩子,娘心里得是个什么滋味?等爹回来的时候,怕要勒令你休妻了。
程译笑出来,“爹让我休妻我就休了你啊?现在当家的可是大哥。”
“我不管那些。”她掩住他的唇,“我就是要孩子,越多越好。要是生不了,我才能认命。”
此时回想起这些,她心头甜甜的,面上却是不敢现出端倪,神色如常柔和温婉。
晚间,徐岩留在程府用饭。怡君知道她的喜好,从外面的酒楼定了一桌野菌席面。
黎兆先寻过来,程询和两个弟弟便在外院设宴款待他,席间,四个人相谈甚欢。
歇下之后,怡君把姑母说过的事情告诉程询。
程询听完,笑了,“这一回,侯大人竟舍近求远,有意思。”侯夫人本就是母亲的至交,侯尚书却绕过去,让蒋家的人从中传话。
婆婆与侯夫人情同姐妹的事情,从没瞒着怡君。她晓得他话中深意,便只是笑。
“哪儿都行。”程询说,“让侯尚书只管放心,我不会赖在吏部碍他的眼。”
怡君轻笑出声,“那我明日就让阿初回话给姑母。”
四月末,册封修衡为临江侯世子的旨意下来。
这次倒不是唐栩磨蹭,是礼部搁置了他的折子,直到皇帝想起唐栩跟自己说过这档子事,见还没个着落,起初只当是唐栩又慢性子起来,随口问礼部尚书有没有收到相关的折子。
却不料,礼部尚书当即说收到了折子,正要呈给皇上。
皇帝定定地看了礼部尚书好一会儿,说:“朕以为你要留着那道折子过个年再呈上来呢。”
礼部尚书一听话锋不对,连忙跪地请罪。
皇帝一副懒得理他的样子,直接摆一摆手,“下去。”
礼部尚书走出御书房,已出了满头的汗。皇上登基以来,真是从没给过礼部脸面:本该归礼部张罗的乡试他非要亲力亲为,照章程走的册封公候世子的事儿,在今日也成了过错,算起来,唯一让皇上说过满意的,是选李氏进宫那档子事儿。可是,礼部从不觉得长脸——那么多人,只选一个,百官常嗤笑他们办事不力。
唉,遇到这么一位天子爷,礼部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之后,唐栩的折子送到宫里,皇帝批示之后,礼部从速下了文书。
头上多了个世子封号,对修衡来说,跟以前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是下人对他的称呼有所转变而已:师父早就跟他说了,要戒骄戒躁,年幼时所得,都是双亲所赐。
另一方面,他知道了母亲再次有喜的事情,这次,他挺高兴的。
他是想,等弟弟或妹妹出生之后,就能跟修征一起哄着,到时候,修征说不定会因为不再是最得宠的孩子恼火。想想就挺好玩儿的。
朝堂上,程询与尹希的笔墨官司还没打完,而且情形越演越烈。
皇帝这个看热闹的,依然兴致盎然,常把程询反驳言官的折子反复看几遍,偶尔更是哈哈大笑。
一次,他与李氏说起这件事:“程知行手里那支笔,实在是狠。言官要是有气性太大的,早晚被他气死。”
李氏自然看得出他对程询的赏识,笑道:“臣妾却有些担心程大人,年纪轻轻的,被那么多年岁大的人没完没了的挑刺,心里会不会特别气闷啊?”
“不会。”皇帝笑道,“心里有怨气的话,字里行间会流露出来。我看他倒是没当回事儿。”
李氏一笑,“臣妾听宫人说过,皇上与程大人年岁相仿。生长于这种年月,臣妾总是很庆幸。”
皇帝笑说:“年纪轻轻就活成传奇的人太少见,对吧?”
李氏如实道:“最要紧的一点,是皇上赏识这般的人物。”这一段,皇帝对她的恩宠更重,她也发现了他很多难能可贵的优点,畏惧减少,多了几分由衷的敬重。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不是每位帝王都似他一般。
“你倒是从没替那些言官说过话。论起来,都算是你的同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