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这样的做派,很是有趣:清楚明白的话是一句没有,偶尔的行径会隐约表明她的怀疑。
这样挺好的。
发现一点儿不对劲就开始着急、兴奋的婆婆,她想一想就有些头疼了。例如这时候,婆婆要是委婉询问、刻意关照的话,带给她的只有尴尬,能想出的对策,只有装病请太医,用太医的说辞去应对。
当然,她也晓得,自己要真是不知道轻重,可能有喜却做出格的事的话,婆婆定然忍不得,会委婉地敲打她。
一府宗妇,到了婆婆这地步,真不知要经历过多少事,才能有这等修为。
诸多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她又看一眼程询,轻声问他:“你胖了瘦了我没留意到,这一个多月有多忙碌,我却是很清楚。眼下是不是能松一口气了?”
“对。”程询颔首,“该做的,能做的,都分别跟明达、唐侯爷、黎王爷合力安排下去了。尽人事,听天命。眼下只需等待结果。”
怡君观望着棋局,“只是跟他们几个合力?”
“……”程询沉默片刻,无声地笑了,“不止。需要爹帮衬的事情也不少。”
所谓的帮衬,在公公那边而言,其实是不得已的妥协。她心知肚明,因此,将一手伸向他。
“嗯?”程询下意识地伸手握住她的手。
她手势翻转,与他十指相扣,“没什么。想抱抱你,但是隔得远,懒得动。”
程询莞尔,起身到了她身侧,把她拥到怀里,“下棋不着急,先抱抱我们怡君。”
“好啊。”怡君想一想,说,“要是下月初,小日子还是没来的话,我们到初十请大夫来给我把脉,好么?”
程询想一想,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用力亲了亲她,“要我跟你一道听消息?”
“嗯。”她点头。
他说好,过了一会儿,板过她的脸,低头索吻。
一点儿都不温柔的亲吻,只有激烈、灼热。她有点儿懵。
末了,他把她箍在怀里,双唇滑到她耳畔,轻轻的、柔柔的说:“我爱你。”
但在后来,事情并没全然按照夫妻两个的打算进行——
腊月初二起,怡君有了很明显的害喜的症状:无缘无故的,就会想吃一些在这季节不常见的饭菜;亦是无缘无故的,看到一些饭菜点心就会反胃,甚至于,闻到味道都会反胃。
腊月初三一早,用早膳时,看了面前的膳食一会儿,便匆匆忙忙起身,跑去盥洗室,大吐起来。之后,一整日都是这样,吃不下东西,吐了好几次。
程询下衙后,听吴妈妈、夏荷说了,心疼得不行,柔声跟她商量:“明日请太医来看看吧?我请一日的假。”
“那怎么行?”怡君皱眉,“传出去,你成什么了?你不怕,我还怕人数落我恃宠而骄呢。再说了,说不定是有胃火呢。唉,你不知道,女子的事情可多了,太盼着有喜,就会这样那样的闹腾,万一是空欢喜一场,你还要不要我在婆家做人了?”
“……”她说了这么多,他没了应对之辞,但到最后,还是心疼占了上风,“我不管。明日我不请假,但是,得请太医来给你看看。我晚一些知道没什么,你总这么受罪,太要命了,我受不了。你别这些那些的胡思乱想了,我这就去跟娘说。”
“嗳……”她刚要阻止,他已起身,大步流星地出门。
程询到了正房,只是跟母亲说:“怡君今日也不知怎么了,吃不下东西,吐了好几次。明日您让外院的人请个太医来看看吧?”
程夫人听了,先是意外,随即不由想着,长媳料理家事的能力,来日怕是要高出她很多:怡君折腾了一整日,静香园里都没一个人过来给她通风报信,可见是对怡君的吩咐全然奉行。
这年头闪过之后,她就啼笑皆非起来——她的长子、长媳,也真是够傻的。
末了,她不由戳着程询的额头教训起来:“都折腾一整日了,你居然让我到明日再派人去请太医?真好意思啊,你那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
“……”程询汗颜,“我是想着,今日我先派人请个大夫来把脉,看看怎么回事。”
“去去去,快滚回去照看着怡君,我这就派人去请太医。”程夫人说着,亲自取出对牌,嘴里继续数落着长子,“不要说天色还不晚,就算晚了,太医院也有当值的。真是奇了,你那个连中三元的脑子,怎么遇到这种事就锈住了?”
程询啼笑皆非。
程夫人见他还站在那儿,剜了他一眼,“还不快回房?”
“是是是!”程询真是服了母亲,拱手深施一礼,笑着转身回了静香园。
入夜时分,太医来到程府静香园,为怡君把脉之后,笑着起身道喜:“恭喜大少奶奶,您这是喜脉。”
“是么?”怡君面上绽出由衷的笑容。
太医笑道:“千真万确。”
“那……”怡君问道,“胎相如何?需要服用安胎药么?”
“大少奶奶的身子骨很好,胎儿脉象沉稳有力,胎相很好。”太医诚挚地道,“用一些药膳安胎就好。”
怡君笑容可掬,“要劳烦您费心了。”
“该当的,该当的。”太医辞了怡君,转到厅堂。
程询就在厅堂等候结果。
太医照实说了。
程询面上平静,心头狂喜,亲自送走太医之后,大步流星地回到寝室。
怡君笑着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他将她揽到怀里,反反复复地轻轻柔柔地吻着她的唇。
那样的喜悦,让他不知如何倾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