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衡在大炕上站起来,小身子倚着她,跟她说悄悄话:“婶婶的画,送来了吗?”
怡君笑着点头,“送来了。”
修衡问:“那我可以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怡君抱住他,刚要跟婆婆和唐夫人说,修衡却抢先一步,说道:“祖母,娘亲,我想去婶婶的书房看看,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程夫人和唐夫人俱是笑着点头,后者更是对怡君道,“要你费心了。”
怡君抱起修衡,笑道:“高兴还来不及的事儿。我们去去就来。”
修衡一只小手勾着怡君的颈子,另一只小手挥了挥,“过一阵子就回来。”
程夫人、唐夫人笑意更浓,等一大一小出门,后者道:“这孩子,特别喜欢您和府上大公子、大少奶奶。”
“难得他与我们投缘。”程夫人由衷地道,“这样的孩子,又能有谁不打心底喜欢?你跟侯爷可真是有福气。”
“夫人谬赞了。”唐夫人笑道,“这孩子,总跟同辈的孩子玩儿不到一处,不合群,有些大人少不得说这说那的。”
“那些全不需放在心上。”程夫人道,“我长子小时候,比修衡要活泼、淘气些,但也是不合群,对我抱怨的时候可不少——同样的话跟他说两遍,就不耐烦了,说我记住了,你怎么总说?唉……”想到曾经在长子跟前吃过的瘪,心里又是笑又是感慨。
一番话说到了唐夫人心坎儿上,笑意更浓,与面前这位温和慈爱的长辈讲起修衡平日一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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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询并没出门,之所以没去正房见唐夫人和修衡,是正忙着整理画作。
昨晚,怡君和他有商有量的,把小幅的画作分给他一半,其余的中幅大幅的不消说,都送他了。
一早起来,他便忙着把新得的画好生存放起来,再把自己历年来的画作都翻找出来,用心挑选。越是送给孩子的礼物,越该用心。
年少时的自己,心境清朗,笔触明快,有趣的猫猫狗狗、花花草草都画过不少。功底和如今是没法儿比,但那份清新明快的意境,也是如今难以寻回的。
有不少还是拿得出手的。
把箱子空出来的右侧位置填满之后,程询带着程安、程福把箱子送回静香园的小书房。
刚进门,怡君和修衡就来了。
修衡看到他,很惊喜的样子,“叔父,你在家啊?”
“是啊,在家。”程询笑着把他从妻子臂弯接过去,“就等着这会儿给你个惊喜。”
修衡笑起来,“嗯,我是很高兴诶。”
怡君就对修衡说:“婶婶去给你和叔父做冰糖银耳,好不好?”
“好。”修衡立刻说。
程询则对怡君扬了扬一边的眉毛。这小兔崽子,明知道他不爱喝更不爱吃甜食,这会儿却摆他一道。他总不能当着修衡反对。
“修衡真乖。”怡君不理程询的茬,转身出门。
程询抱着修衡落座,和声说起画作的事:“婶婶原本想送给你更多画,但是我留下了一半。她不能送你的那些,我用自己往年的旧作代替,帮她补上。这样可以么?”对着那双至为清澈、单纯的大眼睛,真是连半句谎言都说不出。
“这样啊……”修衡小扇子似的睫毛忽闪一下,侧头看着他,过了一小会儿,问,“叔父也喜欢婶婶的画?”
“嗯。”程询觉得自己现在像招供似的。
“哦。”修衡点了点头,皱了皱小鼻子,“我以前没想到嗳。”
“……”很少见的,程询没词儿了。
修衡搂住他的脖子,认真地问:“叔父没不高兴吧?嗯,就是婶婶给我画的事。”“没。”程询唇畔逸出笑容,“就是怕你不高兴。婶婶不想对你食言,我只盼着你体谅一下。往后,我们多画一些,再送给你,好么?”
“好呀。”修衡眨了眨眼睛,抿嘴笑了,“爹爹说,不可以跟你要字要画,现在……嗯,他会不会训我啊?”听父母说过的,程叔父的字、画是很多官员求都求不到的,除非叔父赏他,不然决不能要。
程询听出这孩子的意思,笑微微地说:“我跟婶婶会跟他们解释。”
“哦。那我就不管啦。我可不敢跟爹娘说。”修衡思索着,过了一小会儿,慢悠悠地说,“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呀?婶婶、叔父都这么好呢。”
程询把他一双小手拢在掌心,总算是踏实了。心里又是觉得,这孩子对人情世故,怕要比十来岁的孩子看得还清楚。
“等我长大,也要学画画。”修衡说,“学好了,也送给叔父、婶婶。送好多好多。”
“好。”程询欣然点头,笑开来。
“可是……爹娘不是很爱画画。”修衡先是苦恼,又眼巴巴地看着他,“叔父、婶婶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程询笑应道,“我们巴不得呢。”
修衡甜甜地笑起来,“那真好。”
这档子事,就这样圆圆满满地度过去了。两日后,程询携怡君回访唐府,跟唐栩、唐夫人说了说。
唐家夫妇着实的喜出望外,由衷道谢。于是,次日,程禄带人把一箱子画作送到唐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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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的这几日,杨阁老与程清远的日子委实不大好过。
唐栩由着他们弹劾了一阵子,回手反击,一出手便带着满满的杀气:唐栩亲自上折子,弹劾两广五名官员贪赃受贿行贿,种种罪行,阐述得很是详尽。
而先前柳阁老面呈皇帝的两道折子,提及的也是这些事。
两广总督是皇后的父亲景鸿翼,被弹劾的五名官员,众所周知,两个是景鸿翼的亲信,两个是杨阁老的亲戚,一个则是程清远的旧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