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香

第67节(2 / 2)

到最终,碧君、怡君各自的嫁妆到底值多少银子,廖大太太算不出了——被父子俩折腾得都犯迷糊了,反正,只她经手的,就都过了两万两。

要是在一两年前,她一准儿会觉得肉疼,现在就无所谓了。横竖这又不是她自己的家,他们又是一番好心,怕姐妹两个被人看轻,往后,不论是面子里子,两个亲家都挑不出错。

当然,父子两个败家一样筹备出的嫁妆,她并没跟外人说过,有人问起,只应一句随大流,绝不会少,也不会太多。这样的话,来日娶儿媳妇的时候,那边不会为筹备嫁妆的事顾虑太多。

下衙之后,程询回府换了身家常穿戴,知会过二舅、母亲,带上几色礼品,去了唐府。

二月里,唐夫人生下唐家次子修征,眼下,修征已经七个来月,正是可爱的时候。

比起修衡,修征从一降生就跟寻常的小孩子一样,哭、笑、小脾气全有,给唐栩和唐夫人增添了很多为人/父母的喜乐。

程询得空就会去唐府,看看做了哥哥的修衡。

修衡对新添的弟弟诸多不满,“他总哭嗳,一哭就没完。”一次,鼓着小腮帮跟他抱怨,“我不喜欢他。好吵的,烦。”

程询忍着笑意,说小孩子都是这样。前世他听说过,这孩子从小就不愿意跟弟弟一起玩儿,在沙场扬名天下、班师回京之后,三个弟弟敬他也怕他,看见他犹如老鼠见了猫。

“我不喜欢小孩儿。”修衡抿了抿粉嫩的唇,认真地说,“但是,他们高兴的时候,也挺好玩儿的。”

程询笑得不轻。两岁多的一个孩童,说这样的话,小大人的谱自是摆足了的。

修衡又慢悠悠地告诉他:“那几本图谱,我都记住了,爹爹考不住我。”

“怎么这么聪明?”程询贴了贴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儿,由衷地夸奖。

修衡抿嘴笑了,“好简单的。爹爹说,明年,我虚岁四岁,给我请先生,让我读书。”

“愿意么?”

“嗯!”修衡用力点头,“愿意。识字看书,好有趣的,比二弟有趣好多好多。他总是哭唧唧的……”

程询再度笑出来,拍拍他的小脑瓜,“混小子。”

“叔父,我跟你说的,不要告诉爹爹,好吗?”修衡搂着程询的脖子,“跟爹爹说过一回,他很不高兴嗳。”他歪了歪头,漂亮至极的大眼睛忽闪一下,“奇怪,我又没撒谎。”

程询哈哈地笑起来,之后道:“放心,我不会跟你爹爹说这些。”

修衡笑着亲了亲程询的面颊,绽出悦目至极的笑靥,纯真、璀璨。

这孩子,像是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宝石。不,不是像,他本来就是无双的珍宝。

今日,一如以往,修衡听说程叔父来了,立刻来到外院,小脸儿上喜气洋洋的,问道:“叔父,过一阵,你要娶新娘子了,是吗?”

“是。”程询笑着把他抱起来,安置在膝上。

“我要唤她婶婶,对吗?”修衡又问,各种辈分要怎么排、怎么称呼,他已经缠着母亲问清楚了。

“对。”

修衡难得的好奇心发作,“婶婶好看吗?”

唐栩笑着轻咳一声,“你怎么没完没了的?”这孩子的这种问题,换了谁都不好答话。

修衡却自顾自地做出结论:“一定很好看的,比叔父还要好看。”

唐栩失笑,心说真是难得,这小子也会因为太高兴,说出这种有点儿不伦不类的话。

程询则没想那么多,只是打心底憧憬着,怡君也会像自己一样喜欢修衡。一定会的。

修衡仰着小脸儿,再次对程询发问:“等婶婶和你成亲了,我可以去看她吗?”

“当然可以。”唐栩先一步道,“到时候,我得空就带你去找程叔父,让你给程家婶婶请安。”这一年,他隔三差五地去程府找程询,说说话,谈论一些庙堂上的事,交情是越来越深。

“好啊,好啊。”修衡拍着小胖手,眉飞色舞的,“谢谢爹爹!”

唐栩笑意更浓。这人与人之间的缘法,真是玄妙,难得自己这个异于常人的长子,这样喜欢奇才程询,更难得的是,程询也是打心底的喜欢、宠爱着修衡。

程询和父子两个一起用过饭,叙谈多时,到修衡在软榻上睡熟之后,告辞回府。

唐栩送他到了马车前,从小厮手里接过一个狭长的锦盒,“一把古扇,扇面儿不及你的字画,只胜在年月久远。这是我私底下送你的贺礼,明面儿上的随礼,只能从俗。”

“古扇?未免太贵重了些。”程询开玩笑,“回头修征的周岁礼,我可少不得要头疼了。”

唐栩笑出来,“把你的字或画赏他便是了。过两年要是可行,收修衡做个小徒弟吧?让他给你磕几个,正儿八经地拜个师——这混小子,我瞧着我是管教不了,你倒是不在话下。”

“磕几个啊?”程询笑容爽朗,拍拍唐栩的肩,“只要你们愿意,我自然乐得收个这样的学生,偶尔给他布置些功课的时间总是有的。拳脚功夫,你就得另请高人了,那是我管不了也不在行的。”

唐栩满目欣喜,“说定了?”

“可不就说定了,到时候你反悔都不行。”程询抬手。

唐栩立时与他击掌。

回到府中,程夫人在他的书房等他。

“您怎么……”程询转头,透过半开的窗望了望外面的夜色,“这个时辰了,早该歇下了才是。”

“不是总没工夫跟你说说话么?”程夫人有些嗔怪又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一直这么忙忙叨叨的,不知道何时是个头。有时候,真是想念你做官之前的日子。”

“瞧瞧,又颠三倒四了。”程询笑着走到母亲跟前,“没考取功名之前,您总是盼着如今的光景,到如今了,又怪我没时间陪您——娘,到底怎么才好?您给句准话成么?”

“给我老老实实坐下。”程夫人拍拍他的手,无奈地笑了,“又绕着弯儿地说我不知足呢,跟你舅舅一个样子。”

程询笑着拉过一把椅子,在母亲跟前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