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兆先到这时候才知道,二人前来,该是为着什么事,等跟前清净了,不免问起。
去往周府内宅的路上,廖家姐妹和碧君遇到了好几个凑到跟前的人,俱是一身酒气、面红耳赤。
分明是醉鬼。
有周府的两名大丫鬟带路,三个女孩索性让她们出面,把那些眼看着就要言行无状的人打发掉。
穿过垂花门,怡君、徐岩同时想到了一件事,默契地望向对方。
徐岩笑问:“你想说什么?说来听听,看是不是与我想到了一处。”
怡君也笑,如实道:“我是想着,等会儿我们分别唤一两名小厮过来吧——横竖只是我们三个在一起下棋,有小厮在一旁也无妨——反正花园里有那么多男子和随侍在侧的小厮。”
徐岩喜得一拍手,“瞧瞧,真就与我想到了一处。”
“你们这两个小人精。”碧君只有钦佩的份儿。
随即,徐岩、怡君分别遣了素馨、夏荷去外院唤小厮过来,在路上寻借口耽搁了一阵,直到两家的两名小厮赶来汇合,方唤周府丫鬟带路。
一名大丫鬟引着廖家姐妹去了离后花园较近的一个院落,理由是:“预备着供各位大小姐更衣小憩的地方只有两处,一大一小,这儿稍稍宽敞些,两位大小姐便去这儿吧。”说着话,对徐岩歉然一笑。
这也是情理之中,徐岩笑道:“你们只管去,不需等我——我惯于磨磨蹭蹭的,回头我们在下棋之地汇合便是了。”
姐妹两个点点头,先一步随着那名大丫鬟走了。
徐岩被带去的地方,临近国公府正房。
三个女孩分别在周府专门安排的清净的小院儿里换身了衣服,略略休息一会儿,返回后花园。
她们换的衣服,都与来时穿的一模一样,甚至新旧程度都一样——这算是这年月里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做客时中途更衣不鲜见,但若做得明显,便是更换的再好看,也不免让人疑心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那就不妨带上一套一般无二的衣饰。适合早中晚更换颜色样式不同的衣饰的人,只有东道主。
怡君与碧君先一步返回后花园。
到了月洞门内,有一名婆子迎上来,行礼后道:“禀二位小姐,新来的贵客,在梅林中的梅花阁恭候二位,徐大小姐回来得早一些,已经过去了,去之前,特地吩咐奴婢知会您二位一声。”
碧君与怡君对视一眼。前者以为是程询要见怡君,后者则觉出了异样:程询不会这样做的,以黎兆先和舒明达的身份,也做不出这样的事。
反常即为妖。
可是,徐岩已经去了——不管真假,总要过去看看,虽说交往的日子不长,但友情何曾是用时间来衡量的。再者,已经唤来阿初,阿初的身手不错,便是真有什么事,也足够帮她们拖延到救兵赶至的时候。
于是,姐妹两个相形去了梅林。怡君落后几步,悄声吩咐夏荷、阿初一番。
过了一会儿,回返至月洞门的徐岩,也遇到了那名婆子,听到了一样的说辞。
她清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几下,所思所想,与怡君大同小异。她预感不对,但还是决定前去——如果只是自己,少不得当即不辞而别,但是碧君、怡君已经是自己的好友,她不能坐视她们陷入别人圈套的可能。
况且,她怀疑姐妹两个今日大抵是被自己连累——这可是周府,东道主可是对凌婉儿鬼迷心窍的周文泰。
凌婉儿都快恨死自己了,焉知今日不会利用这个场合,做下连累无辜的龌龊事?
碧君、怡君走进梅花林,凌婉儿遥遥望见,连忙转身,去了更隐蔽之处。留意到她们居然带着小厮,她不由蹙眉,随即展颜一笑:虽说朱鸿与顾景年都是只比文弱书生略强一些的体格,但若对付一个小厮,还是不在话下。
又等了些时候,她望见徐岩带着丫鬟、小厮匆匆走近梅花阁,笑容里不由多了几分快意。
动辄与我争,你也配?今日合该被算计。
听到身后有声响,她转身看去,对上的,却是舒明达透着凉薄的笑脸。
她吃了一惊,与此同时,发现随行的丫鬟、于画都已不见踪迹。
“在下锦衣卫指挥佥事舒明达。”舒明达自报家门,目光凉飕飕地凝视她片刻,“凌小姐,请随我来。”
凌婉儿张了张嘴,随即摇头。
舒明达温声唤人:“来人。”
当即便有两名身手矫捷的人遥遥应声,几息间,便出现在他身后。
舒明达问:“凌小姐,要我命手下对你动手么?”
“……”凌婉儿没来由地生出绝望之感。
碧君、怡君带着紫云、夏荷、阿初走进梅花阁。
堂屋里空无一人。
碧君费解地看向怡君。
这时候,有人掀了东屋的门帘子,走出来。
是朱鸿。
他已微醺,视线肆无忌惮地落在碧君脸上,笑得像一只好色的狼,“廖二小姐,我有几句话要私下里跟令姐说,您能暂时回避到外面么?”
“不能。”怡君和声道,“姐妹一体,长兴侯世子这做法也委实不妥,是以,无法遵命。”
朱鸿扬了扬眉,笑,“你放心,不会有事。有个人托我传话给令姐,二小姐真的不便在一旁聆听。”
碧君第一反应是商陆,心念一转,才确定不可能。她暗暗苦笑,遇人不淑,对人的影响有多大,没谁比她再清楚了。她强自镇定下来,道:“谁要对我说什么,自会当面告知于我,世子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恕我们姐妹不能奉陪,告辞了。”
语声未落,在西屋的顾景年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