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别过之后,程夫人径自去往平南王府,盘桓至午后方回,足见二人十分投契。
凌大太太与凌婉儿去的则是周府,这源于周夫人一再听周文泰夸赞凌婉儿,爱慕之情溢于言表,想给儿子张罗亲事总是不成,便想亲眼见一见凌婉儿。
周夫人见到凌婉儿,只觉得样貌的确是百里挑一,做派亦是乖巧懂事,有了这印象之后,反倒让她开始担心:这女孩子怕不是特别有城府吧?不然的话,儿子怎么会一面死心塌地,一面连句提亲的话都不敢说?周家的门第还配不起凌家不成?自己那个傻儿子,有什么好心虚气短的?
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却仍旧挂着温煦的笑容,好言好语地款待凌家母女。
离开周府,回程之中,凌大太太不由笑说:“看起来,周夫人可比次辅夫人和善。”
“次辅夫人有点儿架子是情理之中,”凌婉儿笑道,“毕竟程家握着的是实权,您倒是不需介意程夫人的态度。”停一停,蹙眉道,“只是,有些人家,要什么没什么,还跟人端架子,便让我想不通了。”
“说的是谁家?”凌大太太不解,问道。
“就是廖家啊。”凌婉儿扁一扁嘴,跟母亲诉起委屈来,“廖二小姐不也曾在程府学堂就读么?程府又托人说项,我就想跟她好生走动着,多个朋友便多条路,这道理总不是唬人的。哪成想,也不知是廖大太太还是廖二小姐的意思,满口回绝了。唉,想来就憋闷得慌。”
凌大太太愈发困惑,“你不是一向看不上廖二小姐么?”女儿很晓得轻重,很多话对外人讳莫如深,但对她却是从不隐瞒。
“眼下不就正应了此一时彼一时的老话么?”凌婉儿无奈地笑道,“没有天大的理由,程家都不会退掉与廖家的亲事,来日廖二小姐若顺风顺水地成为程家长媳,与她有些交情,便只是与人说起来,有些事办起来也容易一些。”
“这倒是。”凌大太太想一想,“没事。兴许上次只是凑巧了,回府之后,我亲自下帖子给廖家,倒要看看她们应不应。如果她们还是那种态度——不会,她们也会担心傲慢无礼的闲话传到程家。”
凌婉儿欣然点头,“那就太好了。”
收到凌大太太的帖子的时候,廖大太太第一反应是生气:怎么会有这么厚脸皮不识相的人?懒得搭理你家女儿,就愿意搭理你了么?
生完气,她冷静下来,想着仍旧不见就不合适了:万一凌家小肚鸡肠的,拿这件事做文章,四处散播她因着小女儿定亲就目中无人,总是不好。
只是见见面,又不会掉块肉。
再三说服自己之后,她命回事处的人回话给凌家:明日得空,在家恭候。
但是,她担心凌大太太带着凌婉儿前来,为着避免三个孩子就此有了交情、两个女儿近墨者黑的隐患,她亲自找到叶先生面前,隐晦地说了说其中为难之处。
叶先生一听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笑道:“那就这样,明日我容两个孩子休息一日。至于她们要做什么,您只管安排。”
廖大太太面上一喜,欠一欠身,“多谢先生体谅。”转过头来,午间见到两个女儿的时候,道,“明日去别院散散心吧——只在别院,可不准去别处。”
姐妹两个啼笑皆非,碧君先道:“眼下我们出门,都有很多随从,就是去街上逛一逛也没事吧?别院有什么好瞧的,哪里够消磨一整日?”
怡君默认姐姐的看法。
“整日里只知道贪玩花银钱。”廖大太太没好气地看着两个孩子。
廖书颜出来打圆场,“大嫂,要不这样吧,明日我陪她们去别院,要是天气好,就带她们去街头转一圈。我总不会纵着她们胡来的。”
有你没你带着还不是一样。廖大太太腹诽着,可到底因着小姑子近日没跟自己较劲的缘故松了口,“也好吧。可要当心啊。”
廖书颜笑着点头,“一定当心。”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翌日,凌大太太和凌婉儿来到廖家。
母女两个提出想要见碧君、怡君的时候,廖大太太很有未卜先知的成就感,做出歉意的样子,把女儿的去向说了,“早就订好了的事情,今日随着我们家姑奶奶去外面散心了。”至于下次,不会有了——见过了,以礼相待了,日后她也和女儿一样没空,就是不愿意来往了,凭谁能怎样?
凌大太太倒是没觉得怎样,凌婉儿心里却着实不痛快起来:这到底是廖大太太的意思,还是廖怡君的意思?与她来往,难道是有损颜面的事情么?还没嫁入高门呢,怎么就敢跟人摆谱了?够资格么?
腊月十六,叶先生给碧君、怡君放了年节的假。翌日,周夫人先后到访廖家、徐家。
廖大太太与徐夫人一样,心里俱是不解,面上自是笑脸相迎。公侯之家的地位显赫,就算无实权,却有越级干涉一些事、向皇上进言的权利。周家虽然如今上下两代看起来都非栋梁之才,却也犯不着为小事生嫌隙。
在这两家做客期间,周夫人先后问起碧君、怡君和徐岩。
廖大太太与徐夫人自然是分别将膝下的女儿唤来,给周夫人请安。
怡君是哪家都不能再惦记的,周夫人先后留心打量的便是碧君、徐岩。
她觉得碧君与凌婉儿的容貌不相上下,甚至更胜凌婉儿一筹,值得一提的是,两个女孩生的是同一种类型的五官,有几分相似之处。
至于徐岩,样貌没得挑剔,做派亦很是爽利可爱。
——都是这样出色的闺秀,儿子怎么就认准了一个凌婉儿?周夫人满腹困惑。
想到周文泰说起想在家中举办宴席,只请与他年岁相仿的子弟、闺秀前去,周夫人心宽几分。出色的闺秀齐聚一堂,饶是再痴心于谁,也不会忽略与之不相伯仲的。
只是,这事情不能急,待得两家回访、她再次登门的时候,再顺道打着自己的旗号邀请两家闺秀也不迟。
几日过去了。
皇帝与内阁议事的时候,程清远先后两次旧话重提。皇帝每次都问一问首辅的意思,杨阁老总不能出尔反尔,始终是同一种态度。
第一次,皇帝说在斟酌了,莫要心急。
第二次,皇帝说在准备了,不日见分晓。
在准备了——程清远听了,觉得有些奇怪。准备什么?准备听从他的建议的话,按常理该找他商议具体如何行事。如果不准备听从他的建议,准备的恐怕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吧?
他忐忑不已,寻机与杨阁老说起此事。
杨阁老苦笑,说我正也心里打鼓呢,新帝登基,我实在摸不清他的脾气,只盼着别因为赞成你的主张惹恼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