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璁身穿玄紫通袖配四兽朝麒麟袍儿,腰束四指宽鎏金茄楠香带,脚踩粉底皂靴,束了长发束为长脚幞头,端得是一副官老爷的模样。
不过像他这么年轻的官老爷,恐怕京城可并不多见。
三人又从西南侧秘道出宫,慢慢悠悠去了东城。
相比第一次出宫的惨痛经历,现在当真是好了很多。
赵大人自从得知皇上经常秘密出宫之后,就嘱咐官吏时刻巡查管理城中的清理情况,起码不让百姓再把排泄物到处乱倒。
三四个月前就开始清理沟渠,扫洒后再铺设排污管道,眼下虽然还没有完工,也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皇上坐在马车上观望了半天,咦了一声道:“这街上的乞丐流民,还真的少了许多。”
陆炳嗯了一声,解释道:“自从工部事情多了之后,原来的人手就不够用了。”
不光如此,由于田产在不断地回收和发还,现在无业游民也有六七成能在京畿附近重新靠种田为生,想来未来几年京城都难有饥荒之类的事情了。
马车停靠在车站的不远处,鹤奴小心的把虞璁扶了下来,两人一瞥就看见了那长长的队伍。
……老北京公民秩序这么好的吗?
虞璁一歪头,看见刚才被挡住的一个小吏,正持了木刀在旁边巡逻。
想来是赵大人的主意吧。
老百姓们没见过公交车这玩意儿,也不懂坐车和等车的规矩,这个过程肯定要靠规则和监管来培养,让大家都养成习惯。
等再过五六年,城里的人们都熟悉了公交车的往来,到时候哪怕身边没有官吏监督,不守规则的人也会被白眼和叱责,因为到了那个时候,公民素质也已经提升和稳固了。
“你过来一下,”他笑着招招手,示意小吏过来。
当差的冯二正漫不经心地管控着大家乘车的秩序,一听见有人唤他,回头一瞥,竟是个乌纱帽的官大人,旁边竟然还站着那不苟言笑的陆指挥,向来是个大人物了。
“参……参见……”他略有些慌乱的站直了,又不知道该怎么打招呼。
“不必多礼,”虞璁笑吟吟的挥手,示意他放松些:“这京中,如今现在有几条线路?”
“回大人,试运行结束之后,一共设了十六车四条线路,基本覆盖了整个京城,基本上每天都人满为患,”冯二当初便被训过话,把这些早就记得滚瓜烂熟:“其中内外环线路各有一辆公交车,专供女子老妇搭乘,以保护清誉。”
“相当不错啊。”虞璁点了点头,正想问句什么,突然听见了洪亮的响铃声。
这铃铛是好几个大铜铃同时摇摆作响,又有纷纷扬扬的马啼声接连而至。
随着马车夫熟练的收紧缰绳,公交车缓缓停下,在站台附近停稳。
一个身着官服的小吏把头伸出车门旁无栅栏的窗外,高声呼喊道:“只许上来五个,排队上车!”
人群中传来纷纷的叹息声,十来人的队伍缓缓往前移动,头五个踩着阶梯上了车,还拿了准备好的铜钱,投进了开缝的木箱子里。
“赵大人当时在知声堂嘱咐了,凡是私收车钱被发现的话,举报者可以得五两银子的奖励,”冯二见这官老爷和蔼又宽厚,大着胆子道:“不过百姓没家底的也不敢讹钱,现在都相安无事,还没出过什么乱子。”
虞璁听到这儿心里一喜,瞥了眼鹤奴。
鹤奴麻利的掏了碎银赏他,又回头试探道:“咱还坐不?”
“不坐了,排队也够麻烦的。”虞璁想了想道:“陆文明,我之前想找个有宅邸田亩的地方,专供杨大人他们那边研究些七七八八的,你可有推荐的地方?”
陆炳想了想道:“这事儿交给我来办就好,不必担心。”
“嗯。”虞璁点头一笑,拖着鹤奴买糖葫芦和驴打滚去了。
等两人捏着糖人回来,虞璁一摸口袋,脸色忽然就变了:“完了,我新佩的那块翡翠坠子不见了。”
恐怕是刚才在人群里拥挤了一会儿,不小心给弄掉了。
这东西虽然对皇上而言没啥,也不算很贵,但是在虞璁眼里不比故宫的哪一个展品差,真弄丢还怪心疼的。
陆炳神色微变,安抚道:“不必紧张,回头送你一个。”
鹤奴看向他,憋着笑佯装看风景。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轻唤:“请问,这是您的东西么?”
虞璁回过头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拿着他的翡翠玉佩,神情平和又恬淡。
“诶,是的,”虞璁笑道:“多谢。”
那少年脚步略迟缓的走来,似乎有些跛足。
虞璁接了玉佩,又道了声谢,关切道:“你还好吗?”
“这个么?”那少年垂眸望了眼腿脚,故作轻松道:“不碍事,娘胎里带出来的。”
鹤奴在一旁相当快的掏了金叶子,跟着感谢了几句。
少年也没有推辞,仅垂眸一笑,便再度开口道:“我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虞璁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总是有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诶。
杨慎在国子监呆了许多日,才渐渐从惊弓之鸟的状态里走了出来。
他原先受尽折辱,还被逐去西南,如今再回京中官场,不光许多人不认得,自己也只是强端出肃穆冷厉的神情,其实心里根本不淡定。
没想到的是,自从他得了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从前的那些狗腿子又嗅着味道,纷纷凑了过来谄媚讨好。
不过这一次,杨大人也算活明白了许多,他也能从善如流的套话躲绊子,再将这些人一一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