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窄小的窗户刮进来,院子里野猫的叫声惊醒了打瞌睡的人,大丫揉着脖子坐起来,迷迷糊糊的想躺下,瞟到桌子上的瓷碗忽然醒神,往床上一看,二丫还没回来。
突然外面有推门声,她趿拉着鞋推门出去,站院子里问:“是二丫吗?”
“我,开门。”
是二宝的声音,她走过去开门,在他进来后探头往门外瞅,拉住二宝问:“现在啥时候了?二丫还没回来,她不会出事了吧?”
已经是夜半三更了,打牌打的晕头晕脑的二宝灵台突然清明,皱眉问:“还没回来?”
“嗯,啥时候了?”她急切地问。
“她中午在不在家?什么时候出门的?你一直没见她回来?”他接连追问,要不是二丫的通知书快到了,他才懒得搭理,就像大丫一样,之前才被男人甩回家时疯疯癫癫的一两天不着家,他没丝毫反应。
“中午在家,下午我带小虎出去玩的时候她也在家,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就没见着她了,一直到现在。”
“爸妈,二丫还没回来,怕不是出事了。”他去他爸妈的卧房拍门,大声喊。
“能出什么事,别管她,大半夜的,明天说不定就回来了。”杜小娟被吵醒,烦躁的吼了几句,头钻她男人怀里继续睡。
刚刚还有些预感不好的二宝被这么一吼,也甩手不管了,看了看乌漆麻黑的天回屋睡觉,也是,反正志愿填了,高考也考了,人要真出事了到时候也少点麻烦。
“哎,二宝,你怎么回屋了,二丫怎么办?”大丫急啊,二丫虽然有晚回来的时候,但她不会在外过夜的。
“你没听到屋里人说的?明天就回来了。”他反手关上门,院子里只剩大丫一个人,她愣了好一会儿,走出家门站路上两边看看,也不知道要到哪儿找人,只得进来把门栓上,回屋坐在床上继续等。
鸡叫的时候,大门口又有动静,她跑出去一看,是大宝,她回屋继续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旁边卧房门响了,是她爸出来蹲茅坑,她站在茅房外边说:“爸,二丫还没回来,她不会出事了吧?”
“一二十岁的人了,能出什么事?她是不是在外面处对象了?要不然怎么在外面过夜?”
“我、我不知道。”但大丫松了口气,跟对象在外过夜虽然遭骂,但也比出事了强。
男人嫌弃茅房味儿臭,闭嘴不再说话,心里琢磨着二丫要真是有对象了,等通知书到手了就把她嫁出去,一下子能入手两笔钱。
该多生几个丫头的,儿子有一个能传宗接代就行了,他心里如是想到。
出了茅房,看大丫那个呆子还在外面站着,他惊了一下子,厌恶地皱眉,“睡不着做饭去,在这儿当仰脸憨?”
大丫没说话,脚步匆匆地回屋,她一晚上没睡,要回屋睡一会儿。
第二天二丫还是没影,除了大丫跟小虎出门找,家里的其余四个人各干各的事,直到中午吃饭,二丫还没回来,他们才重视起来。
“镇上都找了?”
“都找了,有人说看她昨天下午往镇外走,没见她回来过。”大丫慌乱地说,靠着她的小虎终于绷不住了,张嘴就嚎哭。
镇上安稳的很,小偷都少,更是没有拐子,就是有拐子也看不上她那瘦巴巴的样儿,要啥没啥,还有不能生是名声在外,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她跑了!
二宝爸冲向矮墙小屋,喊来大丫,问:“你来看看她衣服少没少?”
“没,都在。”夏天就两身换洗衣裳,她穿走了了一套,眼下还有一套,大丫只扫一眼就有答案。
“户口本!”他惊叫一声,回屋把屋里翻个底朝天也没见到很少用到的户口本。
“她真跑了,该死的。”男人把箱子砸在地上,气得咳个不停,杜小娟愣神,反应过来破口大骂,怎么难听怎么骂。
二宝站在院子里看这一家骂的骂哭的哭,屋里还有个死命咳的,不由咒骂道:“窝囊废。”
他独自出门,揣着身上仅有的一块钱坐班车去了镇上,直奔县里的高中,跟人打听教高二的班主任。
“你是谁?找我啥事?”
“我是二丫她二哥,她志愿书上填的收信地址是家里的地址吗?”
“哪个二丫?我们班里有两个二丫,志愿书上填的都是家里的地址,不然能填哪里的?”
“张二丫,你确定填的是家里的地址?”二宝提着心又确认一遍。
这个被人找上家门的老师也不耐烦了,“是家里的,不填自己家填别人家啊?什么毛病?没收到通知书又不是只有收信地址填错了,还有一个可能是没考上。”他进屋摔门,懒得跟这小混混说话,等外面的人走了,他啐一口:“就张二丫那臭成绩还想收通知书?痴人说梦。”
二宝得到了保证,悬着的心落了地,他浑身轻松的往外走,逛到搭车的地方已经错过了时间,最后一趟客车是四点,现在已经日落黄昏了。
不得已,他身上又没住宿的钱,还没介绍信,县里不同镇上,没他的狐朋狗友,二宝只能徒步走回去。
一直到晚上快十点他才到家,坐下了就喊饿,让大丫去给他做饭去。
“我去问二丫老师了,通知书的收信地址是家里。”他翘着腿,手指在腿上来回敲打,满脸都是得意,在他们只知道摔打叫骂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最关键的事,当他们想到这事时他已经办好了,他始终快人一步,他不由琢磨,就凭他这脑子,发财只是缺少了运道。
就像是投错了胎,二宝不由瞥了眼他爸,看他还是苦着脸,脸上闪过不屑。
“她挺喜欢读书的,高考都考了,怎么突然就跑了?你确定她通知书的地址填的是家里的?”满脸疲累的男人心里不是很安稳,有些怀疑二宝搞错了,他不觉得二丫在这个时候会跑,除非是考差了?他把这个可能问出口,心里更是慌张,她要是没考上,他可是要倒赔钱的,尤其是她还吃了喝了人家拎来的东西。
“不可能。”二宝正是满心自傲的时候,不满他爸的怀疑,嗤道:“她一个每每考试在年级前十名的人,就是考差了又能差到哪里去,还值得她逃跑?她又不知道我们的事,估计是被哪个男人勾搭走了,要不然她会只带户口本跑,摆明了是外面有管她吃喝的人。”他言之凿凿地说,要是他要跑路,家里又没人,首先要准备的是钱财,而现在家里除了丢了个人跟户口本,一分钱都没少,他越想越觉得是对的。
“行了,成全她吧,她自己跑的我们也别找了,反正也找不到,我们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他吊儿郎当地哼着调子接过大丫端来的面条,大口吸溜起来。
的确,二宝说的没错,二丫自己跑的,跟谁跑的他们也不知道,到哪去找?没了户口本开不了介绍信,他去县里过夜都没地方睡。
大丫眼睁睁的看着一家人从焦急转为平静,他们不知道她知道啊,二丫绝不可能因为男人从家里偷跑,再没有人比她更想上大学了。
“爸,我们去报警,二丫绝对不可能跟男人跑了。”她央求道。
“报什么警,报警了警察就能找到她了?你说说报警了能说什么?噢,昨天下午跑的,自己走出镇外,然后呢?到哪去找?她自己跑的,我们也别给警察添乱。”可不能报警,事闹大了等通知书下来了,他们还怎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