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长辈只有秦老太太见得着,我尽尽晚辈的孝心。”沈浩初笑道。
秦婠却有些过意不去,沈浩初来了两次,两次都没见着她祖父,一次是巧合,这两次就是故意了。祖父看不上沈浩初,所以不愿意见他。沈浩初心里明白,却未表现在脸上。
“你别介意,祖父身居高位,要务繁重,轻易不见客,便是我们这些儿孙一年也难见上几面。待你进了大理寺,学着为官处事,跟着卓大人做出一番成就,我祖父自然要另眼相看的。”这番话倒是秦婠真心诚意劝他的。难得沈浩初肯上进,总好过上一世游手好闲不务正业。
“凭我的能耐,还不需要你祖父的另眼相看。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定会有番成就?”沈浩初自有他的自负之处,而当年秦厚礼在官场上与他政见不合,是个迂腐守旧的人,他本来也没打算走秦厚礼这条路。
“瞧你这牛皮吹的,能过得了大理寺的考核再说吧。”秦婠撇撇唇,又道,“不过你昨日那番见解倒是有些远见,我想只要你肯用心上进,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到时便能一洗从前的纨绔之名,重现镇远侯府的威名,让我这个镇远侯夫人出去了也能风风光光。”
沈浩初听得唇角翘起。不知何故他特别爱听秦婠夸他,从前也不是没遇阿谀奉承之人,可那些谄媚之语说得再高明听来也让他厌烦,只有秦婠,一字一句都说进心坎。
“好,为了你能当个风风光光的镇远侯夫人,为夫一定上进。”语罢,他点了下秦婠鼻尖,换来秦婠怒目。
“说话便说话,你动手动脚做什么?”秦婠骂了一句,率先迈步进了秦老太太所住的瑞芳园。
————
瑞芳园里一片沉肃,来往的丫头婆子都不敢大声。明堂上坐满人,除了秦家女眷,也有几位公子,只是人虽多,所有人却都不敢出声,屏着气坐着,气氛一片冷凝。秦老太太板着脸端坐在堂上,身边是哭红眼的秦舒,往下是垂立身侧的秦二太太,秦雅之母李氏。
秦老太太正安慰秦舒:“你哭什么?四丫头做的蠢事与你何干?你不过好心借了大丫头一条裙子罢了,哪里能想到会引出这些风波来。”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因为我无心之失,才害得婠姐姐大病一场,又背了恶名,祖母,舒舒心里难过。”秦舒声音带的哭腔不多不少,恰叫人怜惜。
秦婠与沈浩初进到屋中时,恰正看到听到这一幕。秦老太太偏心大房二房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除了外院的爷们,后宅的姑娘之中,秦老太太最爱的就是秦舒,往下是秦雅,秦婠是排不上号的。如今受苦的是秦婠,可在秦老太太心里最委屈的,大概是秦舒吧。
“小侯爷也过来了?”秦老太太看到沈浩初,有些诧异。
沈浩初与秦婠二人上前行了礼,坐到丫头搬来的圈椅上,他方开口:“过来给秦老太太请安。”
“侯爷有心了。”秦老太太点点头,心里只道有他在场,有些话恐不好说,又望向秦婠,“你母亲呢?她怎不过来?”
斗鸡似的罗氏知道女儿受了委屈,怎会不来?她正等着罗氏来闹呢。
“父亲早起有些头疼,母亲正在屋里照顾着,今儿怕是过不来了,托孙女向老太太告个罪。”秦婠温声道。
秦老太太听罗氏不来,心里也是松口气,再看秦婠满脸平静,不由试探她:“你四妹妹的事,可听说了?”
“母亲和我说了。”秦婠还是平静。
秦舒已从堂上走到秦婠身边,轻轻执起她的手,道:“姐姐,都是秦舒的错,若是我不给你那条石榴红裙,你也断不会因此而落水。”因有沈浩初在场,很多话不好说,她便只提了落水一事。
说话间,她轻轻抬眸看了眼秦婠身边坐的沈浩初,微红的眼眶水雾迷蒙,叫人怜爱。可惜,沈浩初正端起丫鬟奉来的茶,低头慢条斯理地喝着,没功夫看她。
“已经过去的事,还提来做甚?”秦婠淡道。她不得不承认,秦舒这计用得好,既打压了秦雅,又把自己摘了出去,若她还是上辈子的秦婠,只怕又要和秦舒姐妹情深了吧?
“好了,都别说了。秦雅做错了事连累到你,不能不罚。如今我便罚她当着众人的面给你赔个不是,再关她三月禁闭,可好?”秦老太太发话,“不过婠丫头,此事涉及家中姊妹清誉,断不能再往外流传。”
秦婠看着老太太笑了——涉及秦舒秦雅的闺誉,所以不能流传,便活该她背着勾引镇远侯的恶名永无澄清之日?而秦雅得到的惩罚不过是一句不痛不痒的道歉与三月禁闭?要知道当初她落水差点连命都没了。
秦老太太看着秦婠那笑就想起罗氏,简直一模一样的蛮横,心里正不喜,便听秦婠又温声开口:“祖母所言极是。便依祖母之命。”秦老太太见她安分乖巧,却又起了些怜惜,便命人取来套赤金头面与脂玉套件赐她以作安抚。
秦婠含笑接下,那厢在后头哭得两眼肿如核桃的秦雅被人扶出,正满面羞愧地要向她道歉,忽被秦婠拉住。
“其实要说起来,我这事也真不怨四妹妹。听说那日我落水之时,四妹妹也正要赶来救我,不料却被人绊住,左右脱不开身。可见妹妹不过一时糊涂,既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便就此作罢吧。”
秦婠的微笑,淬了毒般的甜。
秦雅一滞,忽然醒悟过来,恶狠狠地看向秦舒,正要当着众人的面嚷开要去抓当时绊住她的人,却叫秦婠按住了手,秦婠只往堂上秦老太太瞥了一眼。秦雅便明白过来,今日坐满了人,又是老太太亲自发话,她若发作就是当众驳老太太的脸面,此时少不得要按下愤懑,也轻泣道:“姐姐怜我,正是如此呢。我要阻止之时却被人绊住,否则也不至酿成大错。祖母,此事秦雅认罪知错,但那阻扰我之人却也委实可恶,祖母定要将那人抓来,还姐姐一个公道。”
秦舒闻言面色未改,只那一双妙目间闪过几丝异彩。
“放心吧,祖母定会为你姐姐作主的。”秦老太太一见能将两个姑娘都从浑水里捞出去,哪有不乐意的,语毕又佯怒道,“但四丫头你的罚可不能饶。”
“祖母,我知道错了,认罚。”秦雅老老实实道,说罢又朝秦婠作了长揖。
秦婠忙扶她起来。
那厢秦舒又岔开话题道:“先前我还担心因为这事累得侯爷与姐姐生隙,如今见到侯爷与姐姐恩爱和睦才安下心来,否则便都是秦舒之过了。可见,错也有错的妙处。”
不过一句话,便叫人想起过去那些事来,还顺道暗示自己成全了秦婠的姻缘,又勾起秦雅嫉妒。
秦婠心里冷笑,正要回嘴,沈浩初却已搁下茶盏开了口。
清冽的声音在一众粘粘腻腻的女音中尤其清晰。
“诸位对本侯与秦婠这门亲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趁着今日,本侯与诸位澄清一番,免得日后总叫人说嘴。”他坦然开口,又抓起秦婠的手,笑道,“当初救人乃因人命关天,事出紧急,本侯才不顾男女之别下水救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该有男女之别,无论落水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本侯都会竭尽全力去救,此事与本侯娶秦婠毫无关系。”
众人皆是一愣,他的话语却掷地有声。
“本侯之所以愿娶秦婠,不是因为落水之事,乃是因为本侯想娶之人,就是秦家大姑娘秦婠。”
所以,他与秦婠之婚,不存在谁勾引谁,也不存在德行有失之说,本就是名正言顺之事。
沈浩初陪她来这瑞芳园,可不是来听这满屋子女人的勾心斗角,他就是来替她正名的。
秦婠傻傻被他抓着手,失语。
作者有话要说:唔,做了防盗,百分五十的购买比例,十二小时时间,防盗期间随机显示防盗章。
望见谅,也谢谢支持。
第32章 告状